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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噜咕噜,%……¥¥¥¥¥*&……&……%*%!”

修道院那些举着粗制长矛的夷族守卫们在被爆炸大火惊动后,便开始慌乱用力地跺着脚,像是某种习惯,他们嘴里叽哩咕噜地大喊大吼了一句,便一窝蜂地朝着出事方向跑过去。

虞子婴掩在一块椭圆半面削平约一墙体等高的灰白石后,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也知道他们明显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这是跑回去救场了。

等确认纷沓的脚步已远去不可闻了,接下来她如同观园游庭轻松自在地就进入了修道院内。

这是一座看起来荒废落魄了许久,连门板都被人拆掉的空落建筑,无檐无顶,仅有亘断的墙体错落八卦,因为此处已无法住人或求祭,所以被夷族人平常拿来当“请罪”跟“刑求”的修道院用。

修道院边落的墙角长满了树干坚硬的铁树,旁边更有怪石乱山嶙峋堆砌,院墙多有倒塌,淡秽色的月光静幽幽地撒落院内唯一算得上是平整的白石基上,这个石基四四方方,范围不大,在平地上铸起两步阶梯高度,而在石基的凹陷位置,那里面有一个圆型井口。

虞子婴根据地图上的标志来到石基上的井口处,她半蹲下来,探头朝井口下方望了望,有风气拂来,而井底石壁隐约黯淡透着些许光亮,但夜晚之中仍旧辨不清井体深度。

她考虑了一下,从脚边捡起一颗约鸡蛋大小的石子掷下去,石子咕噜撞到井墙,嗵嗵地几下很快便坠落到地,发出噼啪啪的声响。

她侧耳倾听,等候一会儿,见下面没有任何异样动静,便知道井口处无人,随即她一掌撑着井口棱起的边沿,身子如鹞般轻巧翻身,一下就咻地跳了下去。

这口井确实不深,一到井底,虞子婴便感觉到侧手旁有光透出,她转头一看,便看到一条用四方木架跟铁钉将墙体固定的隧道,隧道很长,木架上挂着铜油火盏,一路延伸远去。

她沿着幽深隧道笔直一路朝前走去,快到尽头处时,她听到好像有人在用夷族语言在交谈。

站在拐角处,虞子婴看到被灯火映射出的几道拉长影子,由于她是迎光,所以他们是看不到她的影子的。

可惜他们交谈的话虞子婴听不懂,她只能凭呼吸判断出在隧道拐角处有四个人守着,武艺一般防戒松懈,她扭身忽闪,眨眼间已如夜魅暗杀者莅临,不等那四名守卫反应过来,她已出手干掉三个,她原准备只剩下一个留着问话。

可惜这一个夷族人满嘴的“叽哩咕噜”,完全不懂说中原话,虞子婴烦躁地哼嗤一声,也留之无用了。

……

接下来的长直隧道走来却是一路无阻,无埋伏也无陷阱,虞子婴很通畅地走到了隧道最底部,前面有一道圆拱石门,石门约有虞子婴四个那么大,看起来十分笨重厚沉。

石门就那么平平崭崭一大块堵在那里,既没有机栝痕迹,也没有门把,虞子婴观察墙体地面却有移动的痕迹。

想了想,虞子婴走到高大的石门前,猫眼圆溜溜地打量起石门,然后双手抵于门体,然后鼓劲一推……

吱吱吱——沉重的石门发出低沉而负隅顽抗的挣扎声响,虞子婴小嘴一抿,大眼一横,猛跨前一步,在石门惨痛呻吟之中,终于露出石门后的风景。

避开石门的阻挡,她看到了在一个黑色的污水池子里被关押的一群蓬头垢面的人。

这群人仅凭身形判断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他们分别被四个装虎的那种巨大铁笼子分别罩着,虽然这种笼子关老虎一只是绰绰有余,但每一个笼子里要塞满十几人却显得十分拥挤,不少外围的人都被挤压趴在笼条上。

他们下半身都浸泡在那充满腥臭跟污黑的池子里,只露出一半的胸膛跟脑袋在外面。

此时,那一张张脸、一颗颗头,无论先前是保持着怎么样的姿态,现在全部的脑袋跟眼睛都保持着同一个方向,同一个地方,目瞪口呆,震惊异常。

他们从那闷沉的石门被推动着“咯吱”作响时,便反射性地紧紧盯着门口,由于之前出入这个水牢一直都是夷族派来送吃的守卫,所以他们的神色是漠然而无望,直到大门被推开后,没有出现他们常看见的七、八人侍卫的身影。

没错,想要推动这扇石门至少需要七至八个成年壮汉齐发力才行,然而在他们眼前呈现的是这扇厚重的石门被推开了,但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踪迹……嚯!他们见鬼了不成?!

但很快,他们发现比见鬼更惊悚的是,那巨大的白石门后竟探出一只纤细小巧的脚。

脚?小脚?

那是小孩子,或闺阁俏女子才有的尖尖纤脚吧?

随着一只脚现出,然后是一截质地垂顺的黑裙,裙绒面很特殊在光线下忽现忽隐的一种金色纹路,一身素黑无它色的缎衫,青丝单捥鬓,披散于腰后,瓷白面容干净得毫无人气,像供奉在佛案上的泥塑像一样。

……夷族里,什么时候跑来了这么一个娇嫩滴滴的中原少女?

而且这中原少女又怎么跑到这水牢里来了呢?

不对,这哪里是娇嫩滴滴,他们惊骇地看着她慢慢将石门推前,然后整个削弱娇小的身形展露无遗,那一双看起来玉软花柔的小手正抵在那扇坚硬的石板上,随着她每一步移动,石门也跟着移动同等距离……

“你……你是谁啊?”被关在铁笼子里面,一个年过八旬年纪,长得矮小瘦瘪,白眉白须的老头子突然颤声道。

虞子婴将石门放开,沉重的石门发出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重新关上,也同时把远处那些遥远的光线隔绝开去,虞子婴黑静的眼神在这个屋中扫了一眼。随即落到了那个白老头儿身上,问道:“你们是冷氏一族?”

“姐姐,你、你难道是来救我们的吗?”

比起一些疑心过重且忧虑重重的大人们,一个被母亲从水中抱起来的几岁小姑娘,她双眼睁得大大地,双手抓着铁笼子,饱含着希望与激动望着虞子婴,脆声脆音地喊道。

雪肤黑发,五官像用最完美的比例雕刻而成,她的美无疑不令人震惊怔愣,然在小朋友眼中,她的漂亮容颜倒是其次,最重要的她与夷族人不同的外貌穿着,这才是他们颀喜激动的缘故。

抓他们来这里的坏人是夷族人,经常跑来水牢给他们送吃的也是夷族人,而现在这个长得像精致漂亮木偶娃娃的姐姐不是夷族的人,她跑来这座讨厌的水牢,一定是之前父母所说的来救他们的人。

孩子都愿意这么单纯地想着。

虞子婴并没有回答孩子的童言稚语,她视线几近固执而强硬地看着那一个白眉白须老头儿。

她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白老头儿在她的眼神之下难以分神考虑其它,它太过威摄跟有压力,他甚至觉得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女,那一双幽深闇黑的眸子,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少女的眼神。

白老头儿强捺下心中的悸动,他朝前挤了挤,跟他同一个笼子里的人都分开了一些,让他站在最前面,他因为身材矮小,不得不仰头看向虞子婴:“没错,我们是……那你是谁?”

这白老头儿白眉白须,那厚重的白眉如云鬓散乱,遮挡住了他的双眼,那像毛笔上厚下尖的胡须垂掉在下巴,被绑成一条小辫子,他说话时只看到他双唇蠕动,却看不清他的表情神色。

“我是救你们的人,有什么事等出去以后再说吧。”

虞子婴确认了他们的身份,便施展轻功跃进那一池的污水的牢笼子上,只听到哐当一声,悬吊在铁笼子上的一根铁链摇晃了一下,而铁笼子也随之摆动荡起水波阵阵,污水底下很浑浊,搅得底下沉污翻腾。

这一池子的水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肉跟难以想象的脏东西,但虞子婴心思不在其上,便直接忽略那股冲鼻的异味。

“救我们?你真是来救我们的吗?”

之前一直保持警惕沉默的众人一听,纷纷激动地抓住铁笼子,仰起脑袋朝虞子婴望去。

“你一个人怎么救我们啊,是不是外面还有同伴?”

“我们被关在这个铁笼子里面,你要怎么救我们啊?”

“外面到处都是夷族人,你是怎么进来的?”

虞子婴听到笼子里的冷氏族人像烧开的沸水一样此起彼伏的冒泡,她一个没回答保持着沉默,她蹲在铁笼子上,伏低下头,双手一左一右捏住铁笼子上约有两根手指粗的铁条。

看她那架势像正准备将这些铁条掰弯,这时,她听到之前那一个脆声脆气的小姑娘从一个中年妇女怀中扑腾上来,伸出双臂,急声道:“嗳,小姐姐,你这样不、不行的啦,这个是掰不弯的,卡鹿叔叔试过了,他说这是由什么很硬很硬的铁铸成的,你看这个笼子这么这么地粗,所以——”

“咔!”一声戈崩脆响的声音打断了小姑娘教训似的喋喋不休的话,小姑娘睁圆了一双水亮大眼,看着上面那根被掰断成两截铁条,直接目瞪口呆了。

小姑娘的母亲也惊呆了:“你……你、你这姑娘,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嚯!这、这力气太骇人了吧!”

之前轻视怀疑冷静的眼神,此时通通变成震惊得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似的。

要说之前她力大无穷推石门,他们也认了,他们也就只当那石门或许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毕竟他们也没有去推,只是那些个夷族人进进出出多派些人一并来推着,也或许是这石门早被推松了……反正随便糊弄一个借口便能自欺欺人一把,可现在他们总不能瞎扯这又粗又重的铁笼子其实是木枝造的吧,能一掰一戈崩脆断了。

虞子婴扯断了一条之后,又继续开始扯另一条,扯空回答了那小姑娘的母亲一句:“饭。”

“天啊,这、这是个妖怪吗?”有人眼神闪烁,小声嘟囔了一句。

想必他也知道这句话很失礼,却还是低喃出声,哪是以为没有人听得见吧。

江湖上有一句话叫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瞧起来就像用最名贵的一切物品骄养出来的贵气小姑娘,分明就长着一张世上最无害最令人卸下防备的脸,却有着徒手掰断菜刀的力气,的确让人惊奇恐赫。

有人暗中不断吞咽快泌过快的唾沫,两只眼睛都快凝滞在眼眶内了。

“咳,这位姑娘是来救我们,你们太失礼了!”

那个白老头儿听着周围那些悉悉窣窣的议论的声音,有些不安又迅速地瞄了一眼虞子婴,他不是那些山野之夫,他知道这世上有武功粗煁之人,哪怕是再细微的声音亦能够听见。

怕惹恼了来搭救的小姑娘,他立即摆出架势大声喝叱着族人,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虞子婴请求,用一口浓重奇怪口音哑哑道:“呵呵,小姑娘真是有本事啊,来,还是先帮我老头子一把吧,老头子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这笼子给关散架了。”

虞子婴转过了头去,却听到旁边有一个人立即委屈在叫道:“族爷爷,不带这样的,咱们这个笼子马上就弄好了,您就不能再等一会儿再抢人了吗?”

白毛老头儿扯了扯下巴的胡辫子,仰起下巴:“哼哼,就你这小子嘴啐,有这把力气说闲话,不如就先将机会让给别人吧!”

刚才他可是听见他满口瞎扯炮喊人家小姑娘怪物来着,既然害怕人家这把子力气是怪物,那就别在那儿死皮赖脸在求着人家救命啊。

原来那白老头儿就是冷族的族长,他这人脾气好,性格温和公正,平时也就爱跟族人笑闹玩骂惯了,所以族人们对他也并没有多少畏惧与害怕。

“可不是吗——该,让你小子之前乱说话,哈哈哈哈——”

“要我说啊,小姑娘啊,你就让他在那笼子里再关久一点好了,让他刚才瞎嚷嚷。”

“对啊,小姑娘力气大是好事啊,他偏叫人家小姑娘怪物,这可不就该嘛,还是先解救我们这个笼子吧,嘿嘿。”其实这水牢内安静得很,哪怕一点小小的声音发出都会有回音,所以刚才那话倒是不少人听见了。

“嗳,等等,我们跟他一个笼子给关着,这不是遭连坐了吗?这不行,这不行啊。”

听着四周围一下就热闹起来的声音,虞子婴意外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想到冷氏一群之人的心态如此之好,落得如此境地依旧能够相互取笑闲聊,看得出来虽然这段日子他们在这水牢里被磨得狠了,如今得知获救,人跟声音都是颤抖着的。

将所有人都从水牢笼子里放出后,虞子婴便问白老头儿。

“你们知道夷族抓了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吗?”

白老头儿之前跟虞子婴自我介绍了一遍,为了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她问的事情,他倒是没有隐瞒:“我们也不知道,这群夷族人跑来咱们的族落部大肆烧杀掳掠,然后又将我们全部人集合在一起抓来这里,便一直关着,既没有人审话也不见他们有任何举动。”

虞子婴看了所有人一眼,从他们的神色之中观察后得知,他们并没有说谎,便又问道:“你们见过夷族之外的人吗?比如……殷圣的人?”

白老头儿白眉挑了一下,恰好露出一只充满睿智灰青的眼睛,但一瞬间又被浓眉遮掩了下去,他仰头看着虞子婴一眼(冷氏族长比虞子婴还要矮一个头),然后摇头摆脑道:“小姑娘你是怎么知道殷圣的?看你的模样不像是宛丘的人,你为什么会冒险地跑来这里救我们?”

虞子婴看他们都静静地打量观察自己,便半真半假地道:“我是从中原特意来宛丘找始的,得知你们被抓后,便顺道过来救人。”

“始?你说的是、是那个灾星始?”

这时,有人突然惊异地叫道。

“什么?!她竟然是……是那个人的朋友?”

“竟是来找他的,怎么会这样?”

“怕不是朋友吧,那个人……哪里会有什么朋友啊,我瞧着莫不是来寻仇的吧?”

这一提到“始”,刚才因获救上岸的冷氏族人脸上的喜色一褪而尽,他们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看向虞子婴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感激变成如今的别扭,他们对“始”的态度就像听到一件十分厌恶烦躁不安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因为某种奈何不得的原由而忍耐着。

他们称呼“始”不是像冷萩一样尊称为少族长,而是叫“灾星”和“那个人”,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虞子婴一眼扫过,从他们对始的称呼上判断,她心底有了些想法。

“你、你难道是他的朋友?”有人因为声音问得太快而有些拔高,听起来倒有些像是被欺骗后的质问。

欺骗?她跟始有关系,他们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这时,所有人看她的目光渐渐开始变得不一样了,甚至有的人还拖着自家孩子悄悄地退后几步,一脸防备又不耐地看了她几眼。

虞子婴并没有感到生气,只是心底感到疑惑,于是,她试探性地转向冷氏族长,问道:“他在哪里?”

这个冷氏族长是始的亲爷爷,她想知道他对他的态度又是如何。

“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不等那个白老头儿出声,其它所有人一听都是一致摆手摇头,别说是关怀与紧张,全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虞子婴亲眼看到他们这种对始敷衍而厌恶的态度,心口就像突然堵住了一口气,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后,突然一甩宽袍长袖,手腕间伸出一根透明丝线将水池中的牢笼上的锁链嘎霸一扯,只听到“呯哒!”一声,那镶嵌在地面的铁笼子便被她整个摇摇晃晃给扯拽了出了池子,然后从空中一挥,便重重砸在众人旁边的空地上。

铁笼子上四溅冰冷的水,跟铁笼子砸到地面骤然响起的“啪哒”惊响,吓得众人抱头一跳,尖声连连。

然后一个个都一脸惊魂未定的看着侧过脸去,一身冷酷之气的虞子婴。

“上面此时已乱成一片,守卫都跑了,我带你们逃出去之后,你们就一直朝死海边逃去,我已安排了船只到时候会送你们离开。”

船的事情是交托给了嫉,一来到夷族他们便兵分两路,虞子婴跟惰负责夷族的事情,嫉则安排撤退离开的路线。

听了虞子婴的话,众人眼神一阵闪烁不定,久久回过神来,有人余悸地哆嗦着手,嘟囔了一句:果然怪物的朋友也是怪物什么的。

虞子婴耳尖,倏地便斜了过去,她眼神如刀,如寒茫尖刺,那人一对上她的眼,只觉自己瞬间在无形之中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张脸憋红了,又白了,别说呼吸了,连心脏都险些停止了。

这世上最难的不是将别人的钱放进自己的口袋,而是将自己的思想塞在别人的脑袋,虞子婴并不想跟他们进行无意义的辩驳,也没时间跟他们讨论对始的看法,但这样明晃晃地当着她的面搞歧视,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

“你、你是始,还是司的朋友?”白老头儿一瞧小姑娘满脸煞气,不好!她怕是准备要下死手了,他立即站了出来,连忙出声问道,想转移她的视线。

虞子婴收回了视线:“有区别吗?”

冷氏族长一滞,因心底的震惊地颤抖着双眉。

“你见过他们两个了?”他失神地问道。

“不是两个,是一人吧。”虞子婴眯了眯眼。

虽然知道这种时候或许不该问这种问题,但自从知道她是为了始而来的那一刻,白老头儿族长心底便存了一个疑问,最后他还是脱口而出道:“那你想救的是谁?”

------题外话------

昨天静请了病假,肚子疼了一天了,静的肠子肯定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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