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盯着文远,目光中带着痛心疾首和巨大的愤怒,连苍梧的面色都是猛地一变。
太皇太后身子摇晃,如果不是沉小桃在她身边,搀扶了一下她,恐怕她已经倒下了。
而还没等大家反映过来,一向无悲无喜的文竹,伸手就捏住了文远的脖子,话意也寒冷刻骨,他的武功比文远高强了太多,在他的压制下,文远根本挣扎不开。
这一次,他是彻底惹怒了文竹,只见文竹的眸子漆黑似深海,薄唇清晰,不容置疑:“你竟然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师父这么多年的栽培,就教会了你这些么!”
话音刚落下,文远就被文竹捏着脖子,狠狠地掷在了地上,砰的一声。
文远摔的双眼一花,刚刚文竹是真的用了力气,他脖子上已经是青紫一片,可还是踉跄着站起来。
苍梧也走上前来,原本他想等赖严明等人离开后,关上门处罚文远,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徒弟,就算是逐他出少林,苍梧也想给他留一分脸面。
可这个文远,已经鬼迷心窍了。
太皇太后从来都没见苍梧有这么生气的时候,哪怕是她当年离开,他也是沉默应对,而今,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手也死死地攥着,周身内力四溢,文竹在他身边,摇晃一下,才稳定了身子,更不用说文远了。
果然,他刚从地上爬起来,又摔了下去。
这次他破罐破摔一样,坐在地上就不起来了,勾动嘴角,看向苍梧。
“给苏姣道歉,离开少林寺。”他的声音中,透着难以言说的苍老,让太皇太后听了更加心疼。
面对诋毁和流言,苍梧一直都不在乎,因为在这流言中,没有人提到苏姣。
但不得不说,慕翎的目的真的达到了,在天下人把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注定她不能独善其身。
而今他抵抗得了外敌,却没想到,最大的问题,出在文远的身上。
文远还在负隅顽抗,嘴巴也不饶人得:“我有什么错?为何要道歉?你与女子就是睡做一堆,才是反了清规戒律!”
“砰”的又一声,文竹的拳头砸在了文远的身上。
他猩红着眸子,死死地拉着文远的衣领,给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马上和师父还有老夫人道歉。”
文远面对这两个自己从小就很害怕的人,现在竟然还面不改色得很,他们越生气,他越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看看文竹和苍梧多像啊,尤其是性格。
于是文远扫了一眼已经怔愣太皇太后,又戏谑地看着文竹:“说来大师兄,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文竹给他狠狠地松开,已经准备点人,将他逐出山门了。“我没什么好回答你的。”
文远嬉皮笑脸,没有一点正行:“师兄先别着急否认,师弟只是好奇,当初你是个孤儿,被方丈带上山来,你亲生父母呢?这么多年就没寻找过么?”
文竹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文远是什么意思。他一朝遁入空门,就代表和前尘往事做了了断,亲人什么的,算是前缘尽断。
苍梧警惕地看着文远,他有种预感,文远不光是针对自己,他现在还要往文竹的身上泼脏水了。
果然,文远之后便丢出了一个惊骇忍心的消息:“但是师兄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苍梧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在胡说什么?”
太皇太后也从不知道,人真的能凶狠成这个样子,文远自始至终,说出的话都满是恶意,而现在,她的脊背一个哆嗦,明知道文远是在诋毁苍梧,她还是紧张了!
文竹的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化,但凡有一点理智,他也不会听文远鬼扯。
可是文远却不罢休,他转身,对着赖严明他们喊着:“你们看啊!文竹和苍梧大师是不是很像?他们就是父子!而文竹,是这个老夫人生的!”
赖严明他们就等着看笑话呢,这会儿仔细地盯着两个人瞧,好像还真的是有点像啊。
文竹的手被他捏的骨节都吱吱作响,苍梧的面色更是黑沉如铁。
文远必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于是苍梧已经不准备听他胡说了,直接清点了一队人:“文远今日触犯了戒律,仗责五十,逐出少林寺!行刑!”
之前的杖僧是不敢对苍梧下手,但是文远不一样了,如今他们再看文远,已经不把他当成少林寺的首席二弟子了,而是一个欺师灭祖的叛徒。
赖严明他们在意的,反正也不是什么真相,他们就喜欢看少林寺的笑话,文远被罚,他们可不能忍受,于是赖严明高声呼喊着:“文远说的有道理,你们看着确实像父子!”
苍梧和文竹都不是能和人打嘴架的人,太皇太后从小到大,更是没收到过这种侮辱,于是沉小桃直接站出来了,指着赖严明就骂:“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像了?我说你和山下的一只狗长得像,难道你们就是父子了么,又是谁生了谁!”
这已经是在谩骂赖严明了,气的他脸色一红,登时一口气都没上来。
“你是从哪里来的刁蛮女子,还跟着文竹同行,难道你们之间也有些什么!”说完,赖严明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沉小桃一眼:“不愧是父子,都是年纪轻轻,就和女人搅和在一起了!”
沉小桃气得肺都要炸了,当着自己面,他们还能空口白牙地污蔑人。
“你胡说什么!”她实在看不过去,想要出手教训一下赖严明,文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身边,拦住了她。
他没看沉小桃,只是对赖严明说:“看热闹够久了,你们若是还不下山,我不介意把你们也丢下去。”
赖严明本来不想怕的,可是文竹身后的僧人们,各个气势汹汹,他就有点怂了。
说到底,他来包围少林寺,就是想捡个便宜的,现在便宜没捡到,他还搭了这么多人进去。
沉小桃还添了一把火,对赖严明身后的那些人说:“你们身上多少都受了伤,但是看看他,还是完好无损,说明你们在冲锋陷阵的时候,他就在后面躲着,等收渔翁之利!而且你们被他诱骗到少林上,为的无非是外界传言的少林宝藏,可就算宝藏给你们,你们能拿到么?看你们受伤这么久,他半点没给你们医治的念头,还在这里看热闹就明白了,自始至终,他都在利用你们!”
沉小桃的话,如同尖刀一样,深深地扎进了这些人的心脏。
很多人本来就是对赖严明不满的,觉得赖严明作为一个牵头人,却在队伍中作威作福,把他们当成下属来使唤,本就过分。
实际上,他们谁没有私心?
现在他们都对赖严明起了芥蒂,受重伤的那些人不用说,已经昏迷了,受轻伤的都开始嚷嚷:“怎么还不下山,难道要看着我们死在这里么?”
赖严明看向沉小桃,恨得牙痒痒的,沉小桃却灿烂一笑,半点都不在意。
你无耻,我还不能以牙还牙了?文竹和苍梧大师,都是正人君子,那这个小人,就我来做。
怎么,你还不服?那你来打我啊,看看文竹会不会把你的腿打断。
赖严明都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能不走了,只好整顿了一下自己的人,欲往山下而去。
文远之前口出恶言,都没过脑子,他仗着自己的身份,以为少林寺没人敢动他,可是苍梧是方丈,文竹是首席弟子,他们两个说的话,非常有分量。
杖僧们很快就包围了文远,他在文竹的手上受了伤,现在的挣扎根本就不够看的,很快就被制服了。
当他被狠狠地摁跪在地上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惹事了,面色一白,但是他不愿意求饶,就冲着苍梧和文竹喊着:“难道我说的不对么!你们一定是心虚了,才会这样对我!”
苍梧痛心地看了文远一眼,他变得这么刚愎自用,都是自己的错啊。
于是苍梧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说:“老衲同文竹,并非是父子。”
太皇太后从刚刚开始,就气只哆嗦,那文远让她恨得牙根都痒痒了。
他还污蔑那文竹是自己的孩子!她和苍梧之间,哪有什么孩子。
除了有几次特殊情况下,苍梧背着自己赶路外,他们连手都没碰过。
一个为佛门,一个为太上皇,都守身如玉,上哪生出文竹这个孩子来!
文远一脸的不肯置信,刑仗都要落在身上了,他还摇着头喃喃:“怎么会不是你的孩子,你那样偏爱他,甚至还早早地把少林寺掌门的位置钦定给了他!”
他的想法,也着实让文竹不解,尤其是听到少林寺掌门几个字的时候,文竹的脸上浮现了巨大的悲怆。
苍梧看重自己是一方面,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是天下人都不知道的。
当世能勘破天道的几个人,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苍梧正好是其中的一个。
他预感到了大限将至,才将这一切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免得他离开后,少林寺后继无人。
而他的一片苦心,在文远的眼中,就是偏爱?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