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后来,他好不容易碰到了能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却保不住她的时候,他就明白,那是自己的报应来了。
他这样的人,才该沉沦到地狱中去。但是锦玉,他绝不准许太后动她。
太后有些失神地跌落到了椅子中,看向皇上的目光,满是震惊和失望:“你是这大周的皇帝啊!你怎么能如此行事!眼看着这女人,都要挑起前朝和后宫的争端了!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么!”
皇上缓缓地走上前,每一步都格外沉稳,他的眼神还是凝视着太后,没有丝毫躲闪。因为这一次,他并没有理亏。
让着太后几十年,他的罪恶,也该还清了,如果太后真的是想针对他,那也不该筑建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
他边走,才边说着:“母后,朕这次真的没有徇私舞弊。因为宁王妃为了宫宴征集到的这笔钱,确实有其他的用途。今日一早,礼部侍郎就已经给朕上了折子,将这件事说清楚了。”
“还能是什么用途?”太后还是不死心,她今日倒是要将这件事给问个清楚明白。
“这笔钱,本就是宁王妃为了老九征集的,用来赈灾用的。今年大周天灾很多,尤其秋天的时候收成不好,冬天还一直都下这么大的雪,宁王妃本就想为老九分忧,加上宫宴这边不顺利,她才想到了这个办法。这笔钱,除去举办宫宴的那部分,都会全部交给老九,用在赈灾中。”
皇上有些痛心疾首,像是对太后也失望了一样:“宁王妃比很多人都要想的长远,虽然是女子,却能像是老九一样,忧国忧民。哪怕今日她承受了比以往更大的非议,她也没有去找朕诉苦。这样的以德报怨,母后,您还怎么忍心将她关到宗人府中呢?您这是让宁王妃,让老九,也让朕心凉啊!”
皇上捂着自己的心口,字字都戳在了太后的身上,让她登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不能动弹。
事已至此,她还能说些什么?元锦玉这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早上的时候折子就呈上去了,可是流言还是中午才愈演愈烈的!太后看着她的目光,别样复杂。
她不知道是这个女子深谋远虑,还是她真的是忧国忧民,总之皇上都已经信了她了,而且有整个礼部为她作证,自己想要惩治她,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太后有些颓唐地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不光是她,连淑妃都震惊了。
这是……又反转了?我的天啊,元锦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到底是要给被人多少惊吓才算是结束!
用这笔钱来赈灾,亏她想得出来!
元锦玉知道,就算是人证物证俱在,肯定还会有很多人用恶意揣测她。
但苍天可鉴,她从最开始,就没什么想要敛财的心思。她不缺钱,也不需要用这种漏洞百出的手段来为自己敛财。
可是每当她看着宫中这些妃子,看到那些大臣们享乐,挥金如土,再看向路边,却有着那么多人穿不上棉衣,吃不饱饭的时候,她就会很心疼。
她其实没那么高尚,既然把筹到的钱,都放在了慕泽的名下,就说明,也是想为慕泽积累些好名声。
但不管出发点如何,她只是希望,国家有难的时候,真正去赈灾的,不该只是几个王爷。
那些高门大户,他们拿着皇室每年给的补贴,从普通的百姓手中收着租子,到了这一刻,为什么,不能和百姓同甘共苦?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情,元锦玉真的不想看到了。
所以她只希望,这些人,能吐出八千两,就给她吐出八千两来!能吐出一千两,就一千两!
十几万两银子,在她看来,真的不算什么。可是用在赈灾中,却能救活成千上万的人,让更多的人,不至于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死去!
如果效果好些的话,或许到了明天冬天,哪怕还会有雪灾,慕泽也不会一去赈灾,就这么久都不回来。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元锦玉不奢求别人都能想到还身在远方的宁王,她只是希望,最起码,有了这笔钱,赈灾能早日结束。
既然都是大周的子民,那又有什么理由,不风雨共济呢?
所以今早皇上在看到礼部侍郎所上的折子时,在书房中沉默了许久。
这大周,有几个妃子,能像是元锦玉这般,目光这般浩然?
那些王妃们姑且不说,就说这宫中的妃子,她们整日除了在后宫勾心斗角,还曾想过什么?
看着这么大的雪,她们只会感叹一句:很漂亮。
可是元锦玉不同,她作为宁王妃,却不仅仅做出了宁王妃该做的事情。皇上从那份折子中,清楚地看到了元锦玉对慕泽的心疼,也看出了她淡然的外表下,其实都有着同慕泽一样忧国忧民的心。
大殿中久久都没有人说话。就像是太后和淑妃一样,谁都没想到,宁王妃竟然能想出这样赈灾的办法。
不少之前还恶意揣测过元锦玉的人,此刻都恨不得低下头,找个地缝钻进去。
明明他们不少人,之前都把元锦玉当做是崇拜的对象,就因为外面的流言,他们轻易就站在了元锦玉的对立面。
现在想想他们当初的嘴脸,难道不是嫉妒么?嫉妒他们吃不到那么名贵的菜,所以只能在背后,说着最恶毒的话语。
怪不得元锦玉从最开始,就腰板挺直,因为她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淑妃在一边,脸慢慢地涨红了。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来之前,她只是希望将自己摘出去,刚刚太后发话,要将元锦玉关到宗人府,自己也没伸出援手,恐怕元锦玉早就已经记恨上自己了吧?
同样无话可说的,还有太后。此刻她看向元锦玉的目光更复杂了,好像是要透过元锦玉那平静的外表,看出她内心的想法。
但真的是太艰难了,元锦玉的脸上,没有事情反转的得意,也没有刚刚那样的咄咄逼人。她只是沉默片刻,看向太后,缓缓地开口,声音也是轻轻的:“就是这样,臣妾从未想过,要独吞这笔钱,如果太后娘娘还是不相信,也可以派人到臣妾身边,全程监管这钱的用处。臣妾希望,能用这笔钱,让更多的百姓度过难关,现如今已经是过年了,还是有很多官兵在外面赈灾。如果钱早日到位,是不是他们正月十五的时候也能回到家中来,同家人吃个晚来的团圆饭。”
元锦玉转身,看向殿外那还在不断飘落大雪:“几两银子,很可能挽救一个家庭,几十万两,会让更多的家庭都在这场大雪中活下来。雪化了之后,春天总会来,这笔钱,如果能加快春天到来的脚步,臣妾就已经很知足了。”
元锦玉的眼圈渐渐地红了起来,这一次,她不是心疼那些百姓,而是想念在远方的那个男人。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臣妾为了这个宫宴,这半个月来,都没怎么回家过。但臣妾也忽然庆幸,能有些什么事情,能让臣妾也忙碌起来。因为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臣妾的丈夫还是没有回来。他还在同无数的官兵,同各地的官员,奋战在前线。”元锦玉利落第转过身,看向皇上和太后,眼圈虽红,但说出的话,却格外坚定:“不管是旱涝,还是雪灾,都该是大周全部人的责任,臣妾从未怪过谁,但臣妾也有私心,这么冷的天,臣妾不想让丈夫连顿热乎的饭菜都吃不上,太后娘娘,难道您现在还认为,臣妾做的是错的么?”
她只是想他早点回来而已啊。
太后久久不语,坐在椅子中,像是要变成一座石人。
元锦玉最后一番话,如果从表面上来看,比之前几次她们针锋相对时说的话,要软了许多。
但就是这番话,却让太后想不出任何的话来反驳。
不管她是不是事先就筹谋了这些事情,此刻她让众人看到的,都是她要赈灾的决心。
太后只能叹了一口气,在心中承认,这次是她败了。
看向元锦玉,太后第一次,态度变软了些:“你没有做错,这次是哀家糊涂了,之前答应过你,如果宫宴顺利办好,哀家就会嘉奖于你,现在,你已经超出了哀家所预料的太多。明日便是大年三十了,回去后想想,有什么想要的,哀家都会尽量满足你。”
元锦玉最终对太后行礼告退,姿态依旧是如同行云流水般流畅,最后,她将目光定格在了皇上身上。
只见皇上还在慈爱地看着她,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同淑妃回去。他还需要在这这边留一阵,安抚一下太后。
长乐劝太后都没有什么效果,皇上觉得,自己应该也改变不了太后的思想,但是试一试,总是没错的。
于是元锦玉就这样先随着淑妃离开了。她没有回头,但是踏出大殿的时候,还是松了一口气。
这次幸好她一步步走得很稳,最重要的是,皇上来的也很及时。而现在,她走出宫殿,已经不用再担心明日的事情了。
反正太后都已经服软,宫宴想必会很顺利。
淑妃走在元锦玉身边,一句话都不敢说,倒像是她品阶更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