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驰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良久。在潇驰看来，以秋弦的身手根本不用杀了那一波人，随便打折胳膊，打断腿警告一番都行。可是经他查验尸体，那些人或是颈动脉或是心脏等要害处均被一刀致命，身上别处却毫无所伤，很显然秋弦是动了杀心。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潇驰看到那一幕也脊背生寒。一口气连杀三十人，刀刀致命，干净利落。但凡有点人性，遇到不是十恶不赦的歹徒，都不会如此冷血无情。
“还有一件事……”潇驰一脸疑惑，“那些人都是一刀致命，死得十分利索，所以现场并无十分激烈的打斗痕迹。但是我想起……他们回来时浑身是血的样子便觉不对劲，继续扩大了搜索范围，在距现场两里处果然又发现了十几具尸体。”
“有何异常？”洛亦尘道。
“实在是太不寻常了！我在尸体身上发现了几种不同的兵器伤口，有刀伤、剑伤还有箭伤，还有中毒身亡的！”
潇驰看了看浑身血渍的秋弦，想象着那场激烈地厮杀。那是怎样的一场搏斗？
洛亦尘再次检查了一下风吟的身体，确定她并未受伤后，才又安心地坐了下来。心中多了几分对秋弦的感激。按照潇驰的说法，他一定是拼了命在保护风吟。即使自己不愿承他这份厚重的情谊，还是十分感谢他能将风吟护得毫发无伤。
“主子，我来值夜，您休息会吧！明日还要赶路。”潇驰忧心地劝道。
“好。”他并不逞强，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如今的自己除了一身健康的体魄，一无所有。只有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才有能力保护好心爱的人。洛亦尘将自己的大氅卷过来，扯了一半替风吟盖上，不叫森林里的潮气侵袭她的身体。潇驰回来了，他可放心，便靠在一棵倒地的树干上闭上了眼睛。
天未大亮，雀儿们已经忙碌地在丛林里活动，拍着翅膀，发出啾啾的声音。森林里散发着浓郁的树叶、苔藓、腐泥的气息。溪中涓涓细流，咕嘟咕嘟欢快地唱着。秋弦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捧水清洗着满脸的血污。洛亦尘走到溪边，选了旁边的一块石头坐下。
“谢谢你！”洛亦尘一本正经道。
秋弦捧水的姿势滞了一下，心道：“谁说我是为了你？”可是又想到，“不是为了你，难道是为了我自己？那丫头和洛亦尘才是情投意合，表面上自己做的这一切确实是为了帮助他，不然怎么解释？说自己心怀不轨，目的不纯？”
他向洛亦尘伸出手去，好像讨要东西，道：“好啊，拿什么谢我？”
洛亦尘脸上尴尬了一下，目前他确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涩涩地浅笑了一下：“先欠着吧，待我有了拿得出手的，一定还你。”
秋弦从溪水里掬了一捧水，洒在洛亦尘脸上，嘲讽道：“就知道是这样！身无分文还假大方！”
天越来越亮了，晨光从树叶缝隙撒下来，点在青草和苔藓上。溪水翻起晶莹的白花，活泼地跳动。那营地煮食的护卫和潇驰看着溪边一白一灰两个影子跃来跃去，互相洒水嬉闹，犹如孩童一般。好俊逸的年轻公子！众人竟看得痴了。
“嘘！”秋弦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安静。
洛亦尘顺着秋弦的眼神，发现一只小松鼠正在对岸喝水，浑身绒毛像个毛球一样。
秋弦亦步亦趋，踩着水中的石头，待要去捉住那松鼠。突然背后被袭，脚下一滑掉进了溪水里，拍起一团水花。那松鼠受到惊吓，眨眼功夫闪进灌木里去了。
“喂！洛三岁……你……幼稚！”秋弦坐在浅水里，冲洛亦尘扑打水花。
洛亦尘自己都被自己惊呆了，他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这种事。不知为何，方才见秋弦那副样子就想推他一下，那是一种不经思索的条件反射。见秋弦坐在水里满脸无奈就像输了游戏又心有不甘的孩童的神情，洛亦尘感到一阵舒心畅快的愉悦。
衣服都打湿了，秋弦干脆把衣服脱了下来洗了。一束光刚好穿过密林，照在秋弦的背上，溪流里的水汽升起来，秋弦的身上好像罩着一层光晕。秋弦把头扎进水里，再露出水面。他眨了一下眼，一颗水珠从睫毛上抖落，滑过脸颊，再挂在唇上。他抬起头，勾了唇角笑了一下，那水珠又顺着脖子滚下，从那凸起的喉结上滑过。
洛亦尘心里咯噔一下，这一幕似曾相识。他想起在摘星阁时，秋弦趴在梁上偷看自己沐浴的那一幕。他知道秋弦和自己一样，刻骨地喜欢着、爱着风吟。他本该恨他，与他拉开距离，可是他总觉得秋弦身上透着一股强大的亲切感，仿佛他是另一半的自己，另一半自己渴望成为的样子：集自由、无羁、随性、幽默、强大、果决于一身的理想模样。
自己内心的不安，他疑惑很久了。虽然在风吟这件事上，自己和秋弦是对立的身份，可是每每见到秋弦他都恨不起来，反而会升起一种亲切，这种亲切给洛亦尘造成了极大的不安。他强抑住内心的烦闷，折回了营地。
秋弦见洛亦尘一声不响地走了，有点沮丧。他把衣服上的血渍洗了，悻悻地走了回去。他光着膀子，将衣服搭在一根树枝上，架在篝火边烤着。
众人填饱肚子，整装待行。风吟还在睡着。他们一行都是骑马，没有没有马车，这可如何是好。
“吟吟，吟吟……”洛亦尘轻轻地摇着风吟的肩膀，可是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秋弦穿好衣服道：“叫不醒的，还得再睡两日。”
“你……那什么‘春困秋觉’到底是什么东西？”洛亦尘原本以为秋弦是夸张了，没想到真能让人睡三天三夜。
“不是告诉你了嘛，我自创的，吃了能安睡。谁叫她一路都不眠不休的，我只好强制让她休息咯。”
说完，秋弦就钻进丛林里。片刻后牵着两匹马回来了，那是他和风吟的坐骑，昨夜见到一处水草丰茂的地方将马放了。
行军不能耽误。洛亦尘用大氅将风吟裹着扶上自己的战马，自己翻身坐了上去，将风吟和自己绑在了一起。他一手把风吟的头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垂得难受，一手握着缰绳，冲队伍喊了一声：“上路。”
洛亦尘护着风吟打头，秋弦牵着一匹马，骑着一匹马跟在洛亦尘身后。百里尧瞪了秋弦一眼，跨上马背与其它护卫轻装骑行，迅速甩开了二人。
“你不打算说说吗？”洛亦尘问秋弦。
“什么？”
“昨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