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在宫门外亮了腰牌,轻车熟路地要往宁寿宫去,忽见一个太监带着两个宫人走过来拦住了路,不等安怡发问就笑眯眯地行礼下去:“小安大夫,您可来了,我们娘娘等候您多时了。”
这太监穿着五品的服饰,却是个生面孔,且今并不是给连太后请脉的正子……左右一对照,安怡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分毫,微笑着道:“不敢劳烦您,我笨拙,瞧着公公您有些眼生,不知是哪位娘娘宫里的?”
那太监哈哈一笑,将拂尘一挥,上前准备强扶安怡:“小安大夫您不认识咱家,咱家却是识得您的。走,咱们边走边说,别让娘娘久等了。”
安怡最是厌恶陌生人碰触,何况这还是个不明份的阉宦,瞧着就没好意。若是强行推辞不去,又恐这正是对方的圈——故意虚虚实实的,让她因为担心害怕而拒绝前去,误了看病,再倒打一耙说她骄狂,她连人证都没一个。若是听话去了,又怕就此落入可怕的境地,更怕耽搁了正事,落得一个大罪。
按宫中规矩,她是不能带着下人入宫的,只是孤一人,就连报信的人也没一个。左右都是麻烦,安怡眉头一皱,看似温和实际用力地推开那太监伸过来的手,高声笑道:“这位公公真有意思,我是应诏入宫来的,你不说是哪位娘娘宫里的就要我去,若是耽搁了下诏的贵人,你我的脑袋都不够赔的。”
宫人行走说话做事皆有规矩,就连脚步声也不能太响,更不能高声说话,以免惊动贵人。乍然听见有人高声说话,还提到了贵人和脑袋,由不得众人不好奇,当下远远近近的就有几双眼睛看了过来。
虽然无人敢过问,但已经足够了。
安怡相信,经此一闹,不管是谁都不敢再对她为所为了。只要她出事,立即就会有人把方才的形报给宁寿宫以换取好处。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医女,不值得那个人冒这样大的风险。
那太监见安怡躲了开去,已是十分不悦,正要叫那两个宫人动手,就见安怡来了这么一招,少不得有些心虚,还真停了手,皮笑不笑地道:“人家都说小安大夫是个扎手的,咱家还不信,今见了才晓得是真的。”一边说,那眼神表就透出几分不善和威胁来。
五品太监,宫里没几个,若是得罪了,后或多或少总会多些麻烦。但若是退让,难道就能有个好人缘了?安怡半点不放在心上,哈哈一笑,索连红包都免了——明知对方要对自己不利,还要上赶着塞钱,那是傻子!
那太监见她软硬不吃,立时大声喝道:“好你个安怡!娘娘凤体欠安,特意请旨召你入宫伺候,你却抗旨不遵,百般推脱不肯前去,是嫌脖子太硬了么!”
还是不说究竟是谁让他来的。安怡却不在意了,她要的就是对方明明白白地说出这一句话,至于究竟是谁嘛,她心中隐约已经有了人选,继续高声笑道:“公公您早说明白就是你们娘娘请旨召我入宫的不就好啦?偏要这样说一半掩一半的,谁不知道我人笨,听不懂的。”言罢甜笑着道:“我不识路,还请公公引路,以免误了要事!”
那太监沉着脸瞪了她一回,冷哼一声率先往前。安怡背着自己的大药箱子,含着笑,沉稳地跟在他后走着,偶尔遇见一两个只是有点眼熟,其实并未打过交道的宫人,她就笑眯眯地主动跟人家打招呼,不等人家开口相问就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娘娘凤体欠安,我奉旨前来伺奉娘娘,娘娘真是仁慈啊,生怕我不识得路,还特意派了这位管事来接我。真叫人惭愧忐忑极了……”
那太监的脸色越发难看,被她拉着说话的宫人见状,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说不尽的尴尬紧张害怕。安怡见好就收,语速飞快地说完就放人家走:“都有差事在,别耽搁了。”
如此两三次之后,那太监已经懒得管她了,甚至于脚步飞快地往前头去离了她两三丈远。安怡厚着脸皮,健步如飞地追上去:“这位公公且走慢些,我若是走错了路,耽搁了差事可怎么好?娘娘是个尊贵体贴的人,你也是个好人。”
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太监忍无可忍,转过头来森森地朝她笑:“小安大夫真是巧舌如簧,能言善道,又伶俐又聪明。但愿稍后见着淑妃娘娘,你的医技也和你的舌头一样中用。”
果然是梧桐宫黄淑妃,也只有她有理由找自己的麻烦了。落实了猜想,安怡的手心里浸出了一层细汗,黄淑妃想要拿捏她这个小小的医女实在是太容易了,随便寻个错就可以把她狠狠折腾一番,就算是消息传递到太后那里,在江姑姑来救她之前,黄淑妃也完全够时间给她安个罪名再让她吃够苦头。除非她能一直拖,不给黄淑妃太多的机会。
那太监见安怡突然安静下来,得意的笑了起来:“小安大夫怎么不说话了啊?刚才路上已经给你耽搁了不少时辰啦,若是再走得慢了,贵人那里可担不起干系。快走吧?”手一挥,两个泥雕木塑一样的宫人立时上前一左一右夹住了安怡的胳膊,拖着她飞快往前奔走。
安怡暗暗叫苦,这回倒是给了他光明正大的理由了,但她也不能任由这些宫人随意踩在她头上,当即灵巧地一抽手,飞速在两个宫人的手肘上一击,两个宫人顿时手腕酸麻,怔住发呆。
安怡抢在那太监发怒之前,坦然大步往前:“做人留一线,大家好见面。我会走路,闹得难看了,对大家都没好处。”
那太监思忖片刻,也不再为难她,没多少时候,就到了梧桐宫主外,那太监冷着脸喝道:“在外头候着!”言罢自入内,去寻黄淑妃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