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也一定是个运动神经极为发达的人。”
“运动神经？”
“换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身手非凡，能飞檐走壁，上天入地。”
陈侯方抿了口茶，表情严肃道：“我也有同感。还有一点，他懂得开锁，清楚任何形制的锁的结构。在他之前犯过的那些案子里，我发现事主都用一层又一层的锁把自己珍爱的名画锁了起来。但结果却是那些锁要么被暴力撬开，要么被打开。有一位员外甚至花重金打造了鲁班锁，可也没起到任何作用，那贼居然连鲁班锁都能开。可见，他是十分熟悉锁的人。”
“锁匠？”
“也许是。”
“但东京城里的锁匠少说也有上百来人，排查起来相当困难啊。”
“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线索。我这里有一份我自己整理出来的手札——”陈侯方起身走到了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手札，递给了合合，“上面有我向别人打听来的事情，以及我个人的推测，你可以拿去看看。如果你有任何疑问或者需要，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如果我解答不了，我可以去找别人，我在开封府和刑部都有朋友。”
这正是合合需要的。她拿过来便迫不及待地翻看了起来。这本手札整理得很细心，把线索大概分成了官方和非官方两类，又把每一类的线索细分成了已证实和未证实两部分。这样一来，合合了解起整个案件来就轻松了许多。看完这本手札，大大地弥补了合合在毁画贼这件案子上了解不多的短板。她一口气看完了整本手札，抬头时才发现窗外已全黑了。
合上手札走回书桌前时，陈侯方的画已经完成了。他低头凝视，神思飘远，仿佛正沉浸在画中不能自拔。画卷里，茫茫白雪中，一裹着红斗篷的女子正举伞冒雪前行，不远处有一间亮着橘色灯光的小院孤零零地立在风雪中，似乎正在等待着那位女子的到来。合合偏头打量着，心想难道画中的女子就是陈侯方已过世的夫人？这或许正是他们初次相见的场景吧？算了，不打扰人家睹物思人了，先撤了。
本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却在刚把门拉开时被叫住了。陈侯方道：“我也准备走了，一起吧！”
没过一会儿，两人便出现在了东大街街口。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酒店食肆人声鼎沸。陈侯方一面往前走一面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吗？”
合合道：“您不是说要请我吃宵夜吗？”
“这是其一。”
“还有其二？”
“嗯，”陈侯方点点头，“其二就是毁画贼曾在这里出现过。”
“我记得，在您的手札里提到过这一点。似乎是在两个月前的某一天，开封府的一名姓宋的巡检追毁画贼一路追到了这里，可惜最后还是失去了毁画贼的踪迹，是这样的吧？”
陈侯方看着合合点了点头，露出了赞赏的表情：“你记性很好啊。才看过一遍就记住了。没错，当天夜里，三更刚过时，厢巡检宋鹤在路过俊仪街时发现了一名可疑的人。一路追撵至这东大街上，一进这街便失去了贼人的踪迹。后来才知道那贼人正是毁画贼，他当时刚刚在俊仪街上一户人家家中犯了案，毁掉了这户人家珍藏了一幅名画。”
合合回头朝街口看了一眼，又朝前方看了一眼：“您说那贼一进这街便消失了？”
“对。”
“您的意思是也许他在这条街上有藏身点或者同伙？”
“当时开封府也是这样怀疑的。于是下令将东大街上的每一家商铺和租户都查了个遍，可惜什么都没查出来。没人跟毁画贼有往来，也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谁跟毁画贼有牵拉。最后，开封府只好放弃了这条街。”
“但您还不肯放弃，对吗？”
陈侯方停下步子，含着微微笑意道：“你这下该明白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儿了吧？”
合合点点头：“因为您始终都觉得那名毁画贼在这条街上有同伙，对吗？您想让我从这条街查起。”
“看来我没找错人。”陈侯方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但是，”合合抄起手来，眉间划过一丝疑虑，“单凭宋巡检在这条街上没追到他，就断定他在这条街上有同伙接应，会不会太草率了？也许是那位宋巡检自己追踪人的本事不怎么样呢？”
“也有这个可能。但你不觉得这条街是个藏身的好地方吗？你看——”陈侯方手往前一抬，将眼前的繁华热闹展现给合合看，“这么多的铺子，这么多的人，各式各样的人，他可以装成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就能巧妙地瞒天过海了。也许他就是那边卖鲊鸡爪的小摊贩，也许他就是前面杏花酒家的小跑堂，也许他就是邢家烙饼铺子的老板，他可以是任何人，只要有人给他打掩护，他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变成任何人。但如果他没有同伙的话，他要变身就不容易了。我始终认为，虽然这仅仅是我的直觉，但我深信他是有同伙的。”
合合的目光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扫了一遍，也在心里赞同着陈侯方刚才的话。毁画贼不可能无缘无故忽然在这条街上消失了，那种极为短暂又迅速的消失一定是有什么理由的。从这条街查起，也许是个很好的切入口呢？
和陈侯方吃完宵夜，回到兴娘子分茶店时，合合发现小厅里还有灯光。走近一听，又听见了苏郡生的声音。貌似这位公子不太爱回自己的家，倒很愿意留在兴娘子这里，待很晚都不想离去。合合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忽然听见苏郡生在里面说：“陈侯方找了许合合参与这件事，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信不过你们开封府，就这么简单。”兴娘子在旁边冷讽道。
“但为什么是许合合？”苏郡生的声音充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