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媛爱道：“是，他来了……但没进我这屋，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而已。”
“所以赌钱是假，来这儿看你们是真。”
“那天，我正在家里奶孩子，他忽然来了，说要我立刻收拾起所有细软走。我问为什么，他一句话也没告诉我。跟着，他把我送到了这儿，让我先租住在这儿。他说等风头过了就来接我们娘俩。差爷，他到底犯了什么事？重不重？”夏媛爱急切地问道。
合合沉默了片刻，抬头问：“你有没有听他提过一个叫王强的人？”
夏媛爱摇摇头：“没听过。”
“仔细想想？”
“这个名字很普通但也很好记，如果我听到他提过，一定有印象。”
“那么……在前一阵子，他有没有表现得奇怪过？譬如他忽然心情不好了，或者忽然开始自言自语了，又或者什么都不说只知道喝闷酒？”
“没有，真的没有。其实他很少到我那儿去。他有家室，我当然不敢奢望他能经常来看我。而且，我也知道他是为了有个儿子才买下我的。好在我头胎便生下了个儿子，为此他特别高兴。一个月里，总会腾出那么两三次来看我们母子。”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好人。他买下我，并给了我一个容身之处，他就是好人。像我这样的——”夏媛爱带着忧伤的表情道，“不敢再奢望更多了。我以前是别人家的小妾，主母对我很坏，几乎快把我折磨死了。是他把我买下，带我离开了那个火坑。他对我也很好，是个体贴的丈夫。他跟我说过，只要我好好带大儿子，他是不会亏待我。”
“他很喜欢这个儿子啊……”合合的目光又落到了那白嫩嫩的婴孩身上。
“他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给这孩子取名为杨心宝，意思是心上的宝贝。”
合合凝视了那孩子片刻后，把话题重新回到了杨明坤身上。她让夏媛爱再仔细想想，杨明坤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夏媛爱努力回想了一阵后，说道：“有一晚，他到我那里去，抱着孩子跟我说一些话。他说：‘这孩子将来必定成材，看，他眉眼高额头阔，是个富贵之相。只要我把路给他铺好了，他飞黄腾达是迟早的事。在这东京城里，人挤着人，多了就会互相推搡，踩着别人往上爬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你除了有手段，还得有人脉。我能到今天这位置也是靠积攒人脉得来的。’”
“人脉？”合合细品着这两个字。
“他这样说我并不奇怪，因为他是个经济，就得靠人脉盘活手里的买卖。后来他又说：‘人脉是个好东西，但也是个坏东西，它能给你带来好运也会给你带来坏运。有些时候你不得不因为它而做一些你不情愿的事情。’”
“你有问过他是什么事情吗？”
“没有。我以为他只是发发牢骚。但如今回想起来，我觉得是有人逼着他做了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所以他才抱怨的。他一直在说人脉，可能是哪个曾经给过他好处的人逼着他做的。他为了还人情才不得不做。”
“你能回想起来具体是哪天吗？”
“想不起来了，大概是一个月以前吧，但我记得他那天是从双簧街那边过来的。因为他来的时候还买了双簧街上很有名的烧鸭子。”
合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双簧街？”
“差爷，他到底出什么事了？您能不能告诉我？”
“只要他肯出来说清楚，就不算大事。他还会再来吗？”
“我不知道。”
“如果他再来，记得把我的话告诉他。我叫许合合，住在蒋二娘纸马店隔壁，他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合合走了出去，光头男人还守在外面。他笑嘻嘻地迎上来道：“女差爷要走啦？”合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道：“这母子俩挺可怜的，你帮忙多照看一眼。有什么事就到衙门或者蒋二娘纸马店隔壁找我。”说罢她往光头男人手里放下了一锭重五两的银子。
光头男人双手接过，直点头道：“您放心，我一定照看得好好的！女差爷，慢走，慢慢走啊！”
回去的路上，合合一直在想那两个字“人脉”。杨明坤靠人脉得到了手里这一切，但也是因为人脉而失去了手里的一切。人脉，可是个真真玄妙的东西。杨明坤是个经济，与许多大户都有生意往来，想要查清楚逼他做事的是哪条人脉并不容易。但至少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逼他的这个人非富即贵。这么说来，陈兰王就很符合了。可是，陈兰王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厢巡检？两人地位悬赏也太多了吧？
“合合！”兴娘子的声音从街的另一边传来。
合合转身一看，还真是兴娘子。她小跑了过去，问道：“你怎么来这附近了？”兴娘子道：“我有个老茶客最近病了，我来瞧瞧他，刚从他家出来呢！你到这附近查案来了？”她点点头：“找个人。”兴娘子挽住了她的胳膊，往前走道：“正好遇见你了，上次你托我的事儿我正想跟你说说。”
“冰花出过门吗？”合合忙问。
“出去过一趟。我找阿中去跟踪她。嘿，没想到这丫头倒很机灵，居然把阿中给甩开了。不过这难不倒我兴娘子。我反过去查了给她送信来的那个丫头。那丫头是一家卖糖铺子的。我觉得信一定不是那丫头给冰花的，而是别人托她送来给冰花的，所以我派人在糖铺子外面一直盯着她呢。”
“真不愧是兴娘子啊！”
“客气，客气。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我跟踪冰花？”
“她知道一点我想知道的事情，但我又不好直接问她，就只能查咯。”
“你们姐妹俩感情这么好，有什么不好问的？”
“譬如，有人让你保密，保的是一个生死攸关的秘密，而我来问你，你会说吗？”
兴娘子犹豫道：“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