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艾就见刘波和朱红平静到近乎漠然地看着她砸东西,虽然她砸的这些东西都很贵,但是人家有钱有权啊,不在意这点点东西。
爷爷走了,他们的父亲走了,但是他们看起来不痛、他们不痛……
刘晓艾很想做点什么,让这两个高高在上的人感受到痛,她得想想……
客厅砸得差不多了,她也累了,转身回自己的房间,抱着枕头,缩在墙角,闷头大哭。
刘波和朱红就一直默默守在门外。
刘晓艾哭得累了,抱着枕头,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里,她看见爷爷牵着她的小手送她去上学、看见爷爷抱着生病的她去医院、看见爷爷带她去赶集、看见爷爷为她炖的王八汤……
但是,她就是看不见爷爷的脸,也听不见爷爷的声音,只能看见一个薄弱的虚影!
她努力地跑啊、追啊、喊啊……
她想跑到爷爷面前去、想要再看一次爷爷的面容、想再和爷爷说一句话……
但是她就是追不上爷爷,爷爷也不愿意等她……
梦里,她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她喊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爷爷越走越远,她追得好累、好累……
爷爷不要我了……满心的无助,满心的痛苦!
“晓艾,晓艾,醒醒……”
“晓艾手捂着心口,闭着眼睛哭,应该是被被梦魇住了,要叫醒她……”
“不知道晓艾蜷在墙角多久了,胳膊腿应该都酸麻了,先送床上舒展一下……”
四肢突然传来剧烈的刺痛感,刘晓艾的意识蓦地从梦中抽离,泪水糊住了她的视线,她揉了揉眼,看清了眼前人。
他们不是号称每年出资多少多少钱修桥补路、治理焦湖了吗?
他们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耐那么大,为什么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好?
他们明明承诺焦湖两岸不会少一个人、不会淹一亩地,他们明明说家里一切都好,居然都是骗她的。
她心里太难过了,她真的好想报复眼前的两个人!
她一抹脸上的泪水,冷冷地看向他们,平静地说:“我想去看看奶奶……”
朱红:“你奶奶,在医院,还没醒……”
刘晓艾冷静地说:“没关系,就是想看一眼,现在竟然有些想不起来奶奶的样子了,是不是很可悲?”
朱红看着女儿三分痴五分颠的样子,很担忧,问:
“晓艾,你想解气,这个家里的东西随便砸,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只是别把自己憋坏了……”
刘晓艾扯了扯嘴角:“奶奶还活着,我要为了奶奶而活啊,我怎么能憋坏呢?砸东西不是好习惯,爷爷不喜欢我这样!”
朱红:“……”且相信了!
刘晓艾洗了把脸,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背上小包,包里塞了两张卡,然后跟着爸爸妈妈出门去。
医院里,邹明兰身上插着数根管子,心电血压监护仪上的各项数据都很正常,眼睛却是紧紧闭着。
刘晓艾没有看见一个熟人,只看见一个护工在床前打盹,她疑惑地看向朱红。
朱红:“前几天,你二叔和你爸轮流守的床,你二叔昨天不得不回部队,你二婶守的夜,今天该你爸爸了……”
刘晓艾强忍着不满和悲伤,不耐烦地说:“行了,病房需要安静,你们出去吧,我想和奶奶单独待一会儿。”
小孩气焰大得很,刘波夫妇不敢拧着来,就让孩子和老人独处一会儿。
孩子高考,朱红三天没上班了,落下了很多工作,她把医院交给刘波,转身上班去了。
刘波一直在忙农田灾后补助分发事宜和灾后公共设施重建事宜,好多天没睡个囫囵觉了,他倚着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就睡着了。
刘晓艾拉着奶奶的手说了好多话:
“奶奶,我梦见爷爷了,爷爷总是背对着我,不给我看他的脸……爷爷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我太粗心了,好多天没联系上,我竟然一点都没怀疑……我应该执着一点的!
除了爷爷奶奶,他们 不会在意我的死活的,就像他们也不在意爷爷奶奶的死活一样!
奶奶,晓艾已经没有爷爷了,不能没有奶奶……真的会疯的!”
她说得渴了,拿起水瓶,空的!
她拎着水瓶出去打水,转角就看见高大魁梧的爸爸正缩在长椅上睡觉。
她没有理会,继续往水房走去。
记忆中,爸爸很高大,高大到影子能将她全部笼罩,高大到一巴掌能把她扇飞。
也许是她长大了,也许是爸爸的腰弓了,她发现爸爸也就这么高点儿,她不用踮脚,就能与他平视。
她打完水回来,拧动手把开门,惊醒了躺椅上的刘波。
刘波听见响动慌张醒来,以为女儿要大晚上的出门,他问:“晓艾,你去哪儿?”
刘晓艾提了提手中的水瓶,面无表情地说:“今天的那个护工,以后别用她了。”
刘波怔怔然,应道:“好。
刘晓艾:“爷爷葬在哪儿了?”
刘波:“城东烈士陵园……”
刘晓艾:“今晚,我陪奶奶,你们都忙去吧!”
刘波:“还是要有个大人在,你晚上回去休息,明天白天再来。”
刘晓艾:“我说,谁都别来打扰我和奶奶!”
说罢,她头也没回的开门进屋去。
夜已深,刘波屈居在走廊的长椅子上,明天刘海媳妇宋幸运会再来照顾老太太一天,然后也就回帝都了。
同一个住院处的不同楼层,刘晓艾在楼上隔窗望天,刘晓锦在楼下隔窗望天。
一个少年真正的成长,不一定因为生离死别,不一定因为十八岁生日。
在那个流着泪彻夜难眠的夜,他一定在进行着竹枝拔节般扯筋拉骨的成长!
第二天,刘海媳妇宋幸运来看老太太,刘波简单交接了一下,并委托弟媳妇帮他照看着点刘晓艾,然后就出去了。
刘晓艾在二婶子面前表现得可乖巧、可懂事了,除了因为悲伤而有些情绪低落之外,其他一切正常。
宋幸运看着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先是赞美老太太养的好,又是夸奖孩子争气,然后宽慰孩子,别太伤心了,奶奶会醒过来的。
刘晓艾挤了两滴眼泪点了点头,然后说自己出去找同学有点学校的事情要处理,让二婶子先照看着点奶奶。
宋幸运见这孩子说话做事都很妥帖,又都是十七八岁的人了,便放心的放她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