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半颗武道真丹呢?”
顾小年问道:“被俞文昭吃了?”
冷湛看他,“吃?闹呢?”
“献给那位千岁了,那可是武道真丹啊,不得不说,俞文昭对自己也蛮狠的。”
他笑了笑,“不然的话,你以为俞文昭一个被沈玄同用秘法暗中坑了的‘人丹’,怎么能活到现在的?还修成了绝顶高手。”
顾小年点点头,又问,“那他的弱点?”
“自己想。”冷湛说了句,“我又没跟他交过手,而且六扇门的密卷里也没写谁的弱点是什么。”
顾小年暗自撇嘴,自己这次都算是卖命了,你还这么抠。
“行了,没别的事就回吧,随时待命。”冷湛打了个哈欠,斜睨他一眼。
顾小年听了,也不拖拉,起身便走。
冷湛半眯着眼,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微闪烁。
依着他的性子,自然本不该对顾小年说这么多,但他还是说了。
因为他也想知道,顾小年这个人究竟是鹰狼,还是只是一时的恶犬。
……
顾小年的脚步不快,却还是快要走出六扇门的衙门。
但蓦地,他略有思索的目光一凝,脚步便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那个人走过庭前回廊,拐了个弯,便背对了自己,方向正是通往后院。
顾小年只是片刻的犹豫,便快跑过去,想要追上对方。
……
六扇门的校场上此时有人在切磋拳脚,声势惊人。
顾小年停下步子,四下张望。
明明一直跟着对方,可偏偏到了这他就跟丢了。
四下人不多,想想也是,六扇门公务繁重,少有清闲的时候,而干活最多的便是这些捕快。
顾小年心下有些失落,因为那道背影很像柳施施,正是因为这,他才会追过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
背后,传来淡淡的声音。
顾小年猛地转身看去,
身形窈窕,穿了一身黑红相间的捕头服饰,英姿飒爽。
而他的目光,则是落在了对方的脸上,那是一张面具,只露出了双眼。
当顾小年想看清那双眼睛的时候,却总是感觉眼前好似迷了一层雾,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所有的目光,只能分散在对方所戴的面具上。
她没说话,顾小年回神,有些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相对。
毕竟,身材很像,但声音不像。
柳施施的声音清冷中透着温婉,让人听了舒适,而眼前的女子,声音太冷太淡,就像是寒冬腊月只穿着单薄的衣服一样。
虽然不难听,可并不让人喜欢。
“我,我认错人了,抱歉。”顾小年目光犹豫,但还是抱拳说道。
阿无没有说话,就是这么站着。
略有些长久的沉默,顾小年抬起头,仍是想看清那双眼睛,只是一无所获。
直到,有捕快路过,恭敬问好,“神捕大人。”
阿无好似回神,点了点头,随即便抬脚,绕过顾小年,径直朝前走。
顾小年回头看着,目光复杂。
“柳姑娘。”他轻轻喊了句,声音真得很轻,轻到自己都只能感觉到哽咽,而非听的真切。
那个人没有停下,更未回头,甚至是气机都未有任何变化。
她就这么一直朝前走,走过了校场,走去了后院,直到被人群挡住,消失在影壁之后。
那堵高高的影壁上刻画着山水,一只苍鹰翱翔,栩栩如生。
顾小年看了很久,然后转身离开。
他的记忆力一直很好。
人的相貌身材能变,声音能变,但味道不会变。
顾小年虽未与柳施施有过亲近接触,但还是记下了对方的味道。
明明隔了一张面具,顾小年也说不清为什么,就会认定方才那个人是柳施施。
“说什么味道。”他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背着手,这次走的有些快。
而在六扇门的一处房顶上,公子无远远地看着那人离开,负手不语。
“别看了,该去做正事了。”诸葛伯昭从屋檐下露头,没好气地说了句。
房上那人踢了踢瓦片,飞身下来。
“啰嗦。”她说着,跟上了中年人的脚步。
……
顾小年没去北镇抚司,也没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转了转。
他去了外城南坊的马市,也去了外城西坊看了热闹。
关青比上次见倒是更壮实了,或者说是健康。
他从一家赌坊出来,手里掂着个沉甸甸的钱袋,身后跟着那两个腰里带刀的孪生兄弟,一个叫关伯兴,一个叫关仲盛。
关青几人都是同乡出来的,顾小年听邓三提起过,就顺道记下了。
而那边关青见了顾小年牵马过来,愣了愣,马上迎了过去。
他知道顾小年现在是北镇抚司的千户大人,可不理解对方怎么一个人来了这西坊,而且还穿着官服。
要知道,这里的江湖人可并不欢迎公门的人。
他们瞧不上东厂的阉人和附庸过去的锦衣卫番子,也看不起鹰犬爪牙般的锦衣卫,对彼此知根知底的六扇门捕快也没什么好态度。唯独对大理寺的人态度尚可,当然也只能说是尚可。
但关青不理解归不理解,此时顾小年来了,那他没道理不上前招呼一声。
毕竟,自己能有如今地位,可全依仗着对方而来。
无衣堂口,除了大龙首之外,下面还有护法长老各两人,再就是分处大周九州州城的分舵,其下又有数个堂口,再下便是香主、弟子。
而关青,如今就入了一炷香,成了这大周总舵的一名小香主,管辖的地方不大,却是在外城西坊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算是有点小权利了。
他不会忘了一直照顾自己的无衣堂口的弟兄,更不会忘了‘伯乐’顾小年。
此时,关青老远便领着关家兄弟往这边走,顾小年却是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牵着马顺着人群而朝前走。
关青三人脚步顿住。
“大哥?”关伯兴不解开口,“顾大人这是?”
关青摇摇头,“应该是有任务在身吧。”
说着,他掂了掂手里的钱袋,笑道:“走,把银子交给堂主,然后去喝酒。”
往回走的时候,关青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道身影已经随着人群走远了,但还能看到一点影子。
那明明是足以让无数人羡慕的崭新光洁的蟒服,穿在那人身上偏偏显得那么落寞。
关青用力咬牙,他现在的地位还不够,还在做这种跑腿受例钱的活计,这不是他预期中的。
他要更努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