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街的暴乱,引起了皇帝的高度重视,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竟然有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径,皇帝的龙椅还能安心坐稳么?
御林军将金玉街封锁,皇城戒严,整整彻查十日,抓住个形迹可疑的,便要拉去严刑拷问,大批无辜百姓,被冤入狱,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皇城之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大殿之上,镇北将军关陆飞呈上百姓写的千名书,言辞恳切。
“皇上,请您下撤去皇城内的御林军,停止搜查一事。御林军在皇城内肆行,名为搜查,实为扰民!背着皇上的英名,到处作奸犯科,鱼肉百姓,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啊!莫让这些投机小人,污了皇上您的英名啊!”
太尉孙仇海素来与关陆飞不合。
储君之位一直悬而未决,孙仇海自然是支持女儿孙皇后的养子,大皇子凤啸礼。他有意邀请手握兵权的关陆飞站队到自己一方,哪知这老匹夫顽固得很,就是不表态。
倘若他是中立也就罢了,最近有探子来报,说关陆飞与二皇子凤啸清约谈过几次,二皇子凤啸清素有贤名,是储君之位的有力人选,这下孙仇海就坐不住了。
“关将军此言差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皇上派人捉拿暴乱的幕后黑手,也是为百姓着想,岂不闻当日金玉街暴乱,死伤数百?关将军张冠李戴,故意歪曲圣意,还抹黑御林军,不知是何意啊?”
他老早就看这老匹夫不顺眼,最近更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逮着了这个机会,还不穷追猛打?
“太尉大人莫要断章取义!老夫何曾歪曲圣意?林子大了,难免有害林之鸟,那些个御林军,顶着皇上英名,到处饶命,老夫有百姓的千名书为证,还请皇上翻阅微臣的千名书。”
说着他鞠了个躬。
皇帝冷冷地翻阅了几页,龙颜大怒,将千名书扔到关陆飞脚下。
“放肆!关陆飞,你好大的狗胆!你是在指责朕为人君,却纵容臣下扰民,不得民心么?!”
“微臣不敢!”
关陆飞心口急跳,连忙跪下。
“不敢?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就差没指着朕的鼻子,骂朕昏君了!来人,杖责五十军棍!”
孙太尉幸灾乐祸,暗骂,不识趣的老匹夫,连谁是主子都看不清楚,早晚一日要丢掉老命!
施以杖刑的太监是个识趣的,看出了皇帝的盛怒,每一军棍,都是往死里打!也就是关将军武艺高强,身子骨强壮,若是换了普通人来,这一军棍下去,就得呜呼咽气了。
饶是如此,二十军棍后,关陆飞身下已是鲜血一片,这位忠臣名将的鲜血,染红了金銮大殿,关将军这名铁骨汉子,竟然从头至尾,都没有喊一声痛,只是额角已是青茎暴露,看得出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皇上,请您看在关将军为凤国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年迈体衰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一名大臣,终于看不下去,出声为关陆飞求情。
皇帝淡淡道:“朕向来赏罚分明,有功,自然赏,有错,也要罚!关陆飞以下犯上,已是大不敬!若是还要居功至伟,以战功要挟朕,那更是大逆不道之罪!”
那名大臣被皇帝语气中的冷意,吓得噤声不语。
二十军棍下去,那太监手臂都快脱臼,他是使了命地去打的,二十军棍后,施刑太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棍子也开始虚浮起来,他却不敢吱声,害怕皇帝责罚。
众大臣心中庆幸,以为关将军可以逃过一劫时,皇帝冷冷下令:“换人。”
领事太监忙去找了名身量彪悍太监过来,这个太监,比方才那小太监力气大多了,打起棍子来虎虎生风,令人望而生畏。
血肉破碎之音,回响在禁脔大殿之内,关陆飞整个下*身都被打烂……
诸位大臣都寒了心,却无一人敢上前说情。
伴君,如伴虎啊!连居功至伟,为国尽忠的关将军都会遭此大难,那他们呢?
四十军棍下来,关将军已经奄奄一息,他曾征战沙场,曾傲视群雄,曾受伤无数,却无一次,像如今这般,伤得这样重,这样狼狈。
皇帝还专门遣了御医去为关将军医治,太医对关轻尘摇头:“命是捡回来了,只是关将军下肢已残,恐怕此生,都不能站起来了。”
关轻尘只觉脚步虚浮,站立不稳,他勉力稳了稳心神:“太医,无论用什么奇珍妙药我都会去寻,请太医一定要救我的父亲,他是一名武将,他还能沙场杀敌,若是没了双腿……”
“公子,老夫已经尽力了。”
关轻尘终于脚下一软,瘫坐在雕花大椅上,望着为病床上形容苍白的父亲,半生效忠,为那人做牛做马,半百之后,却被那人打成残废,要在床上渡过余生残老,何其讽刺可悲?!
他忽而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御医被关轻尘的癫狂之态吓住,连忙找了个托词告辞,屋内只剩下关轻尘一人,和垂暮的父亲。
关轻尘凝视着父亲,他的双鬓已染霜,皮肤苍老松弛,仿佛还在昨日,他的父亲还在书房教他兵法,还在演武场和他练剑,还在意气风发地和他谈论天下之势。
他一直往前走,猛然回首之时,他的父亲已然苍老。
“父亲,父亲……你可曾悔过,你可曾悔过?”
他跪在父亲的榻前,滴滴泪下,指甲已经掌心掐得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走出房门,却见大公主凤云烟跪在寒凉的地上,此时她已有了三月身孕。
“你在这里做什么?”关轻尘冷声问。
凤云烟抬起含泪双眸,缓缓道:“夫君,是我们凤氏一族,辜负了父亲。云烟已在菩萨跟前,许下续命大誓,用云烟半生性命,换父亲安然醒来。云烟会一直在这里跪着,请求菩萨开恩,听到信女的心愿,将信女的性命,换给父亲。”
关轻尘冷笑:“醒来又有何用?你们姓凤的,真是打得好算盘!留我父亲一条性命,却让他半身不遂,享尽余生凄苦,生不如死!”
“夫君……”
关轻尘抽出长剑,一剑向凤云烟斩去,云烟也不躲避,只是凄然闭上双眼。
万缕青丝,徐徐落下。
云烟似是明白了什么,惊恐地瞪大双眼,浑身发抖。
关轻尘转手,割断自己的长发,毫不留恋,扔在地上。
“青丝同情丝。昔日你我结发为夫妻,今日我斩断青丝,了断尘缘。从今以后,你我情断义绝,今生,来世,永不为夫妻!”
“不,不要……不要走……”
她哭泣着,疯狂地捡着地上散乱的青丝,像要挽回他们远走的情,她将这些情丝,如视珍宝地揽在怀中,忽而想到了什么,云烟扯住关轻尘的裤脚,天真而狂喜:
“夫君,你忘了么,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他是我们感情的维系,将我们栓在一起,今生今世,都无法分离……”
关轻尘嘲讽地看着她,冷漠可悲:“暮雪,稍后去厨房煎一副送子汤给公主服下。”
“是。”一旁的侍婢暮雪回道。
“不!你不能这样!他是你的孩子,虎毒不食子,你不能杀了自己的孩儿!”
云烟失声尖叫,形态癫狂,这名向来温婉善良的公主,已经全然失态,放声大喊:“关轻尘!关轻尘!是我凤氏对不起关家,只要孩儿生下,我便一杯鸩酒,不要这条贱命,向关家恕罪!但他是你的亲孩儿,你不能杀了他,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关轻尘已然远去。
耳边徘徊着那名他曾深爱过的女子,歇斯底里的嘶喊,声若泣血,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无情双眸。
他,已无法再爱她。
若有来世,只盼上天,不要在让他俩相遇,不要再结一回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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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将军被杖责后,不知何人将飞将军关陆飞已不能再上战场,沦为废人一事传出,西夏国趁机来犯,边关无力抵挡,节节败退,边关传来八百里急报,边城已破,边关告急!
朝中能担当大任,领兵出征之将,非关陆飞莫属!
然而关将军已经残废,躺在床上,至今重伤未愈,国中已然无将,边关之城却一座接一座的沦陷。
“饭桶,全都是饭桶!”
皇帝将八百里加急快报怒掷在地上,恰好掷到送参汤进来的孙皇后脚边。
孙皇后让侍婢将参汤端给皇帝,皇帝明黄的衣袖一挥,不慎便将参汤掀翻,撒了一地,那侍婢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留你何用,来人,拉出去将她的双手剁了。”
那侍婢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恳求孙皇后:“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
孙皇后笑道:“皇上,不过是一个贱婢,您和她计较什么,就饶了她这条狗命吧。”
又转头对侍婢命道:“还不过下去,杵在这儿碍眼做什么?”
那侍婢忙谢恩下去,孙皇后笑道:“皇上莫非忘了还有一人,这人或许比关陆飞更好用,更听话。”
皇帝奇道:“谁?”
“谢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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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奉责编之命,码了个大纲,费死无数脑细胞,脑仁疼得厉害,就没能奉上加更。这章算是加更,稍后还会有一更,是今天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