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于旋风中缓缓落下后,众人才看清楚,一羊头人身的赤纹灵,和一冰清圣洁的少女。
其中,羊头人身的灵,身形高大,堪比凌云。身披着泛黄的麻布白衫,手拄着一根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树杖,树杖顶端逐渐发散成为一根根的小树枝,每一根小树枝的枝头,都开着粉色小花。头顶长着两弯弯的角,脸上的毛长长的。虽然看不出年龄,但是在万朗心中自动便将其想象成了一个山羊老爷爷的样子,颇为有趣。
而另一少女,着浅紫纱裙,身形窈窕,气质出尘。额心一朵栩栩如生的紫色花朵,应是她的斑纹。
两人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是万朗以及他的灵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或是敌对的信息。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清爽与舒适。
羊头灵率先开了口,“贵客远道而来,老朽有失远迎!”
有失远迎,或许是这座山的主人。万朗正想表明他们此时的来意,却被天璇抢先开了口。
天璇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姿态,扬声道:“无碍!”
羊头灵竟哈哈笑了,一双长满羊毛的人手,缓缓捋着山羊胡须,朗声道:“阁下仙气逼人,到我山来做客,实在是蓬荜生辉啊!”
天璇抬手,胳膊肘撑着膝盖,手撑着脸,漫不经心的说道:“废话少说,报上名来。“
羊头灵又捋着胡须嚯嚯嚯地笑了,声音很是慈祥,就是万朗想象中山羊老爷爷的声音。
“老朽乃南尧山的山灵——南尧。”
说罢,南尧向一旁的圣洁少女投去眼神,少女明白其意,微微欠身说道:“小女子是南尧天莲之灵——白莲”。
万朗惊叹,自从出了杏花村,见到的灵是各种各样的都有,每次都能使他无比兴奋,一时激动,朗声道:“山灵爷爷好!白莲姑娘好!是我们打扰了。我朋友受伤了,想借您宝地疗伤,未经过您允许,实在是冒犯!”
天璇一听万朗如此卑微,脸都绿了,“蠢崽子!”
南尧依旧是嚯嚯嚯的笑声,只是笑声更大了,时间更久了,“孩子啊,孩子。灵可不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啊!灵是人类灵魂最原始的形态,世间万物汲取了人的情感,才能幻化为灵。怎么会有打扰一说,我们山可是天天盼着人来呢。”
这话说毕,一旁的白莲鼻腔轻轻呼出不易察觉的一声哼。扭过头,不看南尧。
万朗欣喜,立即感谢道:“如此,那万朗便谢过爷爷了!”
南尧又笑了,仿佛开心到了极点,“嚯嚯嚯!不客气!不客气!万朗小友甚得我心!”
南尧笑完,拄着树杖,缓缓走到了万朗面前,“万朗小友,伤势严重啊!”
没想到南尧即使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自己的伤重,缓缓摇头,开口道,“还好的!不碍事。过几天就好了。”
说罢,南尧眯着的羊眼立即睁大,只听他厉声喝道,“胡说!”
南尧没等万朗回话,立即用树杖尖端抵住万朗的胸膛。
只见树枝上的粉色小花,一瓣一瓣,缓缓伸展开来。从花蕾,到含苞待放,到盛放,再到凋落。然后又抽出新芽,周而复始。粉白色的光,在树枝间流转,隔着衣服,进入万朗体内。随着粉白色的花瓣簌簌落下,万朗只觉得伤口阵阵发痒,想伸手去挠,最终还是忍住了。
天璇在一旁看了半天,眼睛咕噜一转,翻了个白眼,“哼,雕虫小技。”
片刻之后,南尧抬起树杖,捋着胡须对万朗道:“万朗小友,感觉如何?”
万朗动了动身体,发现除了动作太大,会有些拉扯的痛以外,痛苦基本没有了。立即向南尧鞠了一躬,“多谢山灵爷爷!山灵爷爷,能看看我朋友吗?我朋友也受伤了。”
南尧笑着点了点头,拄着杖,走向马骄阳,一阵查看。
半晌,南尧捋着胡须缓缓摇头,“这位小友,乃是中毒。老朽不懂人类之毒,实是无能为力。”
万朗听了此话,心里难受,沉默了下去。
“不过,老朽可以帮他吊着性命。人类的毒,还是得找人类。万朗小友,恐怕还得你去找医术高深的医者才行。不过我能力有限,能吊命的时间有限。”
凌云从凌云枪中现身,“如此,山灵前辈已是大恩了!”
南尧微微叹气,望着凌云道:“这位小友本已是强弩之末,看起来还是多亏如此神器。老朽还是头一回见,观此间灵力,当属老朽同宗,敢问是汲取的哪一方灵气?”
凌云淡淡开口道:“琨河源头,雪山之巅,日月精华。”
南尧又开怀大笑,“嚯嚯嚯!原是如此,定当不凡!”
说罢,南尧举起树杖,在马骄阳躺的石台上一点,四周便抽出了根根嫩芽,然后迅速生长。逐渐将马骄阳包围,最后开出粉色小花。
见状,红玉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万朗见红玉的脸上,尽是疲累和担忧之色,全然没有往日的杀气。
得到南尧的帮助,红玉才能稍稍松一口气,遂感激道:“多谢前辈!”
南尧摆摆手,笑得开怀,正欲发声,一旁一直静默不语,安安静静的白莲开了口,她温温柔柔的说道:“这位小友,据说,在离南尧山最近的古榕城,有一神医,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
一听这话,率先做出反应的是南尧,他拿起手中树杖,往地上一拄,“坊间传言,不能全然相信。”
即使南尧这样说了,好不容易得到希望的万朗,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绝不可能放手,“白莲姑娘,此话当真?他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南尧在一旁微微叹气,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一直面无表情的白莲,嘴角却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那定然是真的,你不妨去找找。他应当就在古榕城,名字叫刘半明。”
万朗欣喜若狂,“太好了!这样骄阳兄就有救了!”。
万朗转过头,发现南尧翁似乎不太开心,遂即握上了他毛茸茸的手,“山灵爷爷,你别担心。是真是假,一探便知。只要是能救我朋友,不管那是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他一试。不做努力,如何能安心入睡?”
南尧摇着头一声叹气,用毛茸茸的手抚摸着万朗的手,“哎,万朗小友,那老朽只能祝你得偿所愿了!对了,这山间,有一温泉,灵气丰韵,你可带你朋友一起去泡上一泡,定有奇效!”
“好啊好啊!还请山灵爷爷带路!”
“哈哈哈,各位请随我来。”
万朗背着昏迷不醒的马骄阳,随着南尧和白莲来到了一潭温泉。山顶温度极低,温泉却热气腾腾,冒着滚滚白烟。
万朗先替马骄阳脱衣服,此刻的他体温比常人稍微低了一点。脱掉他昂贵的丝绸里衣,万朗十分惊讶。壮硕结实的躯干之上,满满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腹部一条伤疤最大最明显。触目惊心,原来强大,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那般轻松。
翌日。
泡过温泉水的万朗,神清气爽,身上的伤口开始结痂。万朗收拾好东西,带上青鸢便出发了。
古榕城是离南尧山最近的城镇,但是南尧山高耸入云,他们此刻处于山顶位置。加上南尧山十分陡峭,乱石嶙峋,能不借助灵力爬上山的普通人少之又少。所以要想从山顶下去,也是非常耗时耗力的。
“太祖奶奶,能带我下山吗?”,这是凌云告诉万朗的方法,他说天璇一定会答应的。
“啊?小崽子,你是拿本座当坐骑?”,天璇声线扬得极高,压迫力不容小觑。
万朗赶紧摆手否认,“不不不,我想下山买些常用之物和烹饪调料,有了这些才能做出最好吃的烤肉给太祖奶奶,太祖奶奶愿和我一起去吗?”
天璇表情扭曲,“那,也不是不行。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天璇现身,万朗小心翼翼的骑了上去。天璇心里一股气憋着,四脚一蹬,直接飞上高空。万朗差点没抓稳落了下去。
然而天璇去不急着出发,她踏上洁白的云端,踩着云,银白鬃毛随风飞舞。然而万朗此刻却无心欣赏,只是冷得瑟瑟发抖,抱紧了天璇。
随后,天璇语气变得平和,她朝万朗说道:“小崽子,本座不会成为你的坐骑。本座是神的坐骑,神不能亵渎。本座现在只是载你一程,懂吗?”
万朗有些愧疚,半晌缓缓吐出一个字,“懂。”
“不过,这几天本座还是可以载载你,看在你给本座当牛做马的份上。但是有几点我们得先说好。”
“嗯!太祖奶奶你说,我都听你的!”
“哼,听好了!”
“第一,本座不喜欢血,别让我闻到血腥味!衣物得保持整洁,汗臭味本座也不喜欢。”
“第二,本座不会打架,不参与战斗,不喜伤人。”
“第三,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本座的存在,觊觎神兽的人是很多的。”
“第四,本座有主人,永远不会成为你的从属,不要妄想使唤本座。”
万朗静静听完,认真思考了一番,郑重地回答天璇。
“第一,我会尽量做到,毕竟我现在身上还有伤口。但我的衣服都是拿干花泡过的,并且勤洗勤换。”
天璇很满意地晃了晃脑袋,毕竟她确实能闻到他的衣物的香味。只是伤口的淡淡血腥味会让她有些微不适。
“第二,这个事情,万朗可以向太祖奶奶保证,只要太祖奶奶不愿意,我就绝不会让您陷入战斗。”
“第三,只有经过您的同意,我才会告诉别人你的存在,毕竟这也是我爹爹重要的遗物。”
“第四,我会陪太祖奶奶找到你的道心,不管多久,我都会陪着您。就算我命不久矣,我也会找值得托付的人陪你找。若是有一天,您找到了道心,我会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天璇眼眶有些发热,“此话当真?”
万朗回道:“永远当真!”
“走吧,小崽子!”
此时,天边的太阳刚升起一半,照得天空都是温暖的橘红色,照得天璇的鬃毛流光溢彩,照得天璇的双眸璀璨如星火。天璇前脚一提,就向古榕城奔去。
万朗只觉周围的风刮得呼呼的,刺得脸上皮肤有些刺痛。他把头埋进天璇的鬃毛里,用闷闷的声音问道,“太祖奶奶,你说,霏平和定安,他们得道了吗?”
天璇收起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态度,轻声回道:“未曾。他们已然灵殒。”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万朗便落在了高大的古榕城门面前,天璇早已隐去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