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悲可叹!”,南尧在听完一切之后,只轻轻吐出一句话,闭着眼摇头,一派悲怆之状。
万朗不解,十五年的夙愿终是得偿所愿,此时不正是皆大欢喜么,“山灵爷爷,何以叹气?”
南尧举着树杖,走到睡着的刘半明身边,用开满粉色小花的树枝触上他胸膛,“此人五脏六腑之间,灵气流动甚微,已是时日无多啊!”
万朗猛地睁大双眼,一股无力的愤怒涌上来,涨得满脸通红,一拳锤在一旁石壁,皮肉绽破。
为何自己总是对于一切都无能为力?
娘亲也好,秋娘也好,霏平、定安、马骄阳、他刘半明也好,他一个都救不了。
半晌,万朗噗通一声跪在了南尧面前,身子伏低,含着泪,对南尧说道:“山灵爷爷,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救救他们,什么我都愿意做!”
“万朗无能,万朗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和灵,一个个离去,却什么都做不到!不知如何战胜怨灵,不知解药何处寻,治病救人更是不会!万朗无能,无能啊!”
一边嘶声痛哭,一边就要朝南尧磕头。
额头正要接触地面,周身灵气四下涌起,一股力量嵌入额头与地面之间,无论万朗使在大的力气,这头也磕不下去。
万朗止了哭泣,抬起头来,只见,
天璇弯着腰,一根手指置于万朗额前。
凌云于半空中盘腿而坐,睁开了眼,静静望着万朗。
红玉藤蔓伸长,停滞于空中。
青鸢俯身,一双手正要拍在万朗背上。
白莲从另一侧,伸出手,欲要抓住万朗手臂。
南尧伸出双手,欲要搀扶万朗。
天璇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万朗的额头,“哭什么,真没用!”
青鸢的手轻轻拍在万朗的背上,“傻孩子,你做得很好了。”
凌云于红玉轻轻点了点头。
白莲搀起了万朗手臂,将他身子扶正,“嗯,我还没说谢谢你呢。”
南尧则缩回了伸出的手,捋着胡须笑了,“万朗小友,人人生而不同。一个人若不会驱逐怨灵,不会治病救人,不知解药何处寻,那他就是一个无用的人吗?”
万朗用手臂擦了擦眼泪,不敢直视南尧,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南尧继续道:“那我再问你,若一个人,不会种地,不会洗衣,那你能认定这个人是个无用之人吗?”
“自……是不能”,万朗不假思索,只是后面的声音逐渐减小。
青鸢轻轻抚摸着万朗的背,“对嘛,阿阳就不会,没人看着他衣服都穿不好。”
南尧嚯嚯笑了,“关键在于未来如何抉择,你既然已知你的无力,那便是最好的开始。世上许多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使力……”
万朗似懂非懂,“可是我,没有信心,我努力一辈子,可能也无法与骄阳兄比肩。”
凌云一听,万年不化的冰山表情,竟然笑了,“少主志在成为天下第一将军,你的志向也在此吗?”
万朗思考片刻,摇了摇头,虽然好像也挺想建功立业的,但是也不是非将军不可。
凌云继续温和道:“若是,便去做,做到能与少主比肩为止。若不是,那你该望其项背之人可不是少主。”
南尧点头表示赞同,“世间之道何其多,每一条都是荆棘之路。有些道没有终点,但未必不可走。你要做的只有择道而行。”
万朗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片刻后才抬头,眼神清明了不少,“万朗明白,自当发奋图强!”
天璇眯起了眼,一手宽袍大袖捂住嘴,一根手指继续指着万朗额头戳了戳,“你呀你!以后不许对别人磕头,真给本座丢人!”
万朗羞愧,也觉刚才自己的行为万分丢人,“……万朗……知道了。”
一旁的刘半明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抱着木盒子,光着脚,走到了万朗面前。一双瘦弱且布满皱纹的手,牵起万朗那只锤在墙上的手。轻轻吹出一口气,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万朗的伤口,有些刺痛。
刘半明打开了箱子,里面很多东西,有瓶瓶罐罐,有绷带,有书,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刘半明拿起其中一个绿色小瓷瓶,拔出红色的塞子,将里面的药粉均匀撒在万朗手上,凉凉的,痒痒的。后又用绷带包好了万朗的伤口。
处理完后,刘半明却没有放在万朗的手,只是一直抓着,然后双眼直勾勾盯着万朗。
万朗被盯得毛骨悚然,极不自在,讪讪问道:“半明兄,怎么了?”
只见刘半明,一字一顿吐出三个音调奇怪的字,“窝、叫、泥。”
万朗反应了半天,“你叫我?”
刘半明摇头,重整旗鼓,“我、教、你。”
万朗这才听明白,满眼都是兴奋与期待,“好啊,半明兄要教我什么呀?”
“全、部。”
万朗怔了怔。
刘半明牵起万朗的手,走到马骄阳躺的石台面前,伸出手为马骄阳把脉,随后看了眼球,舌头。
“热、证。”
脱掉了马骄阳的上衣,在上面比比划划,一字一顿地为万朗介绍身体结构。又拿出木盒子里的银针,根根扎在马骄阳身上,每扎一针,都会用最简短的语言,为万朗讲解。
最后,掏出木盒子里一张干净的纸,在上面写了一药方,密密麻麻,约有一百多种药材,其中就有南尧天莲的根茎。
“可、保、性、命。毒、无、法、尽、除。”
也就是说,只要服了药,至少能让马骄阳性命无忧。不管怎么样,人活着就好。
得到药方的万朗,一时激动,就要去山下抓药,却被刘半明抓住。
“药、贵。”
说罢,他拿出木盒子中的一个布袋子,递给万朗。万朗拿手里一掂,好重,打开一看,竟是整一袋银子。
原来刘半明那么有钱,那他这些年又是何苦呢?
“半明兄,你给自己开一副药吧,我给你抓来。”
刘半明露出一口缺了不少的黄牙,笑着摇摇头,“不、用。”
眼神里尽是平静,和一丝喜悦。
万朗便不劝了,拿了银子就去山下抓药。古榕的药材果然贵,这两个疗程的药抓完,一大袋银子已然空空如也。
万朗自掏腰包,买了些许肉、补品、烧锅和一段时间的吃食。数量很多,生怕马骄阳醒了之后不够吃。反正等马骄阳醒了,定找他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