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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炮火的噪音干扰的模糊不清的祈祷声中,那名胸口中枪的士兵最终闭上了眼睛,而之前还害怕的躲到坦克残骸下面的汤姆,也像是获得了重生一般,脸上曾经的恐惧也被虔诚和坚定取代。至于根本没有信仰的卫燃,却已经拖回了第三个伤员。

显而易见,牧师汤姆的加入让卫燃的救治工作轻松了许多,对人他在医疗方面几乎帮不上什么忙,但却能靠着那本圣经和嘴里的祷词成功的安抚住了焦躁不安的伤员。

在两人还算默契的配合之下,一个个伤员得到了临时的救治,随后又被在战场上奔波的担架兵们抬到了后方滩头被推土机建造出来的掩体后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高悬在头顶的太阳渐渐将大半的身体沉入了海平面之下,根本不记得已经救助了多少伤员的卫燃也早已耗尽了第四组医疗包里所有的药剂储备。

但战斗却没有停止的征兆,好在,在海面上那些战舰的火炮支援之下,已经有两支部队分别占领了登陆场两侧的高地,如今摆在前面的,便只剩下了登陆场正前方密布着火力点的高地,以及藏在这片高地后面的反斜面曲射火炮。

在伤员的哀嚎中缝合了破裂的血管,卫燃讲用过的医疗器械全都丢进医疗包,随后将其推给牧师汤姆说道,“等下你和担架兵回去,顺便给我带两个新的医疗包和足够多的吗啡回来,如果有血浆的话,记得也多弄点。。”

“交给我吧!”

身上已经沾满了士兵鲜血的牧师汤姆嘶哑着嗓子做出了保证, 跟着卫燃忙碌的这大半天, 已经让他彻底放下了恐惧,起码已经不会因为听到炮声就下意识的卧倒抱头了。

还不等汤姆将医疗包挂在脖子上, 上午的时候曾经给卫燃指引受伤黑人位置的担架兵也带着的他的伙伴跑了过来。

这大半天下来,卫燃和对方可没少合作,同时也知道了那个担架兵名叫兰迪,而他的搭档则叫做亚当。

“兰迪, 你们还有没有存货?”卫燃扯着嗓子问道。

闻言, 兰迪和亚当将担架翻了个面,看了看担架背面的袋子答道,“没有了,最后两个医疗包刚刚已经被克里斯拿走了。”

“血浆呢?”卫燃顺手给脚边的伤员头盔上贴了一张伤员信息标签, “他需要输血, 还需要一支吗啡。”

“那我们跑快点!”兰迪话音未落,已经放下担架,将卫燃刚刚救治的伤员抬了上去。

“汤姆也跟着你们回去”卫燃提醒道,“等下带他来找我。”

“会找到你的!”

话音未落, 兰迪和亚当已经抬起担架跑向了大后方, 而牧师汤姆也拿着他那本被鲜血染红了书页的圣经跟着跑没了影子。

暂时没了救治工作,卫燃也就没打算离开位置, 老老实实的躺在不知道是谁利用弹坑挖出来的散兵坑里缓解着疲惫的精神。

说起来, 对面日军的火力虽然凶猛,但不管是和当初的顿河19号阵地还是和柏林会战相比都要差了不少,甚至因为海上那些舰炮的疯狂压制以及头顶始终都在盘旋的飞机丢下的炸弹,此时只要他老老实实的躲在藏身点里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但那些正面作战, 需要舍命冲锋拿下高地的士兵们却又是另一番境地,高地上密集的火力点, 高地背后打来的曲射火炮,以及隐藏在废墟里的日军狙击手给他们带来了大量的伤亡。

这一下午的时间,他已经不记得从身后跑来了多少批增援的士兵,更不记得自己和牧师汤姆亲手送走了多少伤员,又亲眼见证了多少士兵的牺牲。

伸手从头盔的网罩里拿出那包香烟, 平时极少抽烟的卫燃从里面抽出一颗塞进了嘴里, 随后又摸出一个捡来的打火机点燃, 靠着潮乎乎的散兵坑墙壁惬意的嘬了一大口。

对于他这种平时极少抽烟的人来说, 这种连过滤嘴都没有的香烟释放的尼古丁轻而易举的便给他带来了一阵眩晕感。

三两口抽完了一颗烟,卫燃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了看正面战场,随后赶紧缩回来, 继续等待着牧师汤姆回来。

然而, 这一等便是半个多小时,不但汤姆没回来,就连那两个也印象还不错的担架兵都没回来。

他们不会出事了吧?

卫燃心头一沉,冒险站起身左右看了看,犹豫片刻后,跳出散兵坑便往回跑。

绕过满地的焦土和残破的尸体以及大大小小的弹坑,当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回滩头登陆场的时候才发现, 这里已经建造了一个看起来足够安全的掩体,甚至在这掩体后面, 还有一个临时的战地医院。

但此时,这做并不算大的医院附近却有个极为显眼的炮弹坑,那炮弹坑的周围, 甚至还躺着尚未来得及抬走的尸体。

而牧师汤姆,此时正和担架兵兰迪合力抬着一个不断哀嚎的伤员往临时搭建的手术室跑。

“怎么回事?”卫燃追上汤姆之后大喊着问道。

“炮击!”

牧师大喊着回应道,“刚刚有两发炮弹落在了战地医院附近!亚当死了, 还死了好几个医生!维克多,快去手术室帮忙!”

卫燃看了眼担架上的伤员,再看看一脸悲痛的兰迪,二话不说便冲进了临时手术室。

这所谓的临时手术室,说白了就是加了顶的大号战壕,除了相对安全一些,环境并不比外面好多少,甚至因为距离海边过近,地面上都已经积攒了一层足以淹没脚面的浑浊海水。而在稍远一点的墙角,甚至还有一台抽水机在一刻不停的工作着。

在这并不算大的手术室里一共摆着四张床,但忙着做手术的医生却只有两个,剩下的两张床上躺着的伤员仅仅只是挂上了血浆扎了吗啡。

卫燃刚刚走进来,一个女护士便语速极快的大声问道,“能做腹腔手术吗?或者截肢手术!”

“都能做!”卫燃赶紧回应道,“但是更擅长截肢。”

“上帝保佑!快过来!”

这名女护士立刻给卫燃送过来了一套手术服,帮着他穿好之后,立刻将那名身上还穿着手术服的伤员衣服剪开,露出了被压脉带禁锢的断臂伤口。

“我已经用过吗啡了”

这名受伤的医生冷静的说道,“现在我需要缝合血管和...”

“现在我是医生,躺好。”

卫燃堵住了对方的后半句话,用手术刀试了试伤口,见对方果然没有痛觉,立刻开始了粗暴的救治程序。

如果排除周围的环境和不断传来的英语交谈,这里和当初柏林毛奇大桥边的小诊所几乎没有什么两样,最多也就是这里不缺医疗物资,同时卫燃的经验更加丰富了一些罢了。

在那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护士的帮住下,一个个伤员被抬上手术台,在经过救治之后又被迅速抬走。脚下浑浊的海水也渐渐被滴落的血液染红,顺带也让这间简陋的手术室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渐渐的,外面的炮声渐渐变得稀疏,交火的声音越来越远,但送来的伤员却丝毫没有减少。

当他帮一名伤员摘除了不知道什么原因从眼眶脱落的眼球之后,那名护士立刻说道,“维克多医生,我们该换地方了。”

“换地方?”卫燃茫然的看了眼对方,然后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此时这手术室里就只剩下了自己和那名帮忙的护士。

“跟我来!”这名护士话音未落,已经拎起医疗箱第一个离开了手术室。

直到这个时候,卫燃才注意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而周围也已经多了不少物资补给,甚至一些伤员,此时也排着队,等待着搭乘登陆车返回相对安全的战舰上。

跟着那位女护士摸黑往前走了一两百米的距离,卫燃发现,这里已经修建了一座临时的战地医院,周围甚至还有推土机和挖掘机在忙碌的修建着掩体和战壕。

“你可以在这休息一下”那名女护士把卫燃带到了一个帐篷门口,“这里是海蜂营的宿舍,等下我给你送些吃的喝的过来。”

“谢谢,谢谢。”

卫燃道谢的同时,也钻进了帐篷,随后便发现这里面的三个人竟然全都是熟人。

这里面除了牧师汤姆之外,担架兵兰迪也在,但最后那个熟人,却是当初因为卫燃救了黑人而拿枪指着他的推土机驾驶员,那个光着膀子的士兵。

只不过,这货此时胸口上横着裹了一圈纱布,以至于看起来就像是穿了件女士吊带抹胸一样有些不伦不类的滑稽。

“看看谁来了!”

这名依旧光着膀子的士兵丢下手里的扑克牌,随后又关闭了身边的收音机,一脸嘲讽的说道,“汤姆,兰迪,他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可耻医疗兵!就是他把宝贵的药品浪费在了那些黑人身上!”

“再说一遍,我可不觉得那是可耻的。”

卫燃看了眼神色尴尬的汤姆和兰迪,自顾自的在一张床上坐了下来,一边脱掉身上被血液浸透的手术服和军装一边说道,“当然,我也不认为你现在还敢把用枪指着我。”

“马歇尔,够了!”

汤姆此时到像个十足的牧师,“我刚刚已经说过了,我们所有人在上帝面前都是平等的!”

“在医生的面前也是平等的”担架兵兰迪追加了一句,“马歇尔,你该像维克多道歉的,他今天救了不少人。而且说不定明天你就需要他的帮助呢。”

“应该他向我们道歉才对!”马歇尔固执的说道,“他该去黑人那边的帐篷休息!”

“你是马歇尔?”卫燃诧异的看着对方,他千算万算,可绝对没想到这个曾经拿枪指着自己的混蛋是马歇尔!

“你听说过我?”

马歇尔一脸嘲讽的看着卫燃,有意无意的展示着胳膊上,由两个交叉的转轮手枪以及一颗带着牛仔帽的五角星组成的纹身,在这个纹身的下面,还有个“Remember the Alamo”字样的飘带纹身。

仅凭这个纹身就知道,这个固执的混蛋肯定来自德州,因为在进入这场战争之前,卫燃就不止一次的分别从卡坚卡和马卡尔的嘴里听说过,那句Remember the Alamo(记住阿拉莫)是得州独立的象征。

想到这里,卫燃不由的在心底把金属本子再次骂了一通,给这么个固执的混蛋和那个黑人威尔拍合影,恐怕只有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变成尸体才有可能。

“回答我的问题!”马歇尔站起身,走到卫燃的身前冷着脸问道。

瞟了眼被血迹染红的纱布,卫燃轻轻在上面按了一下,见对方因为伤口的疼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这才故意模仿着季马的猥琐表情和语气说道,“我没听过你,我只是认识一个同样叫马歇尔的姑娘,她和你穿着一样的上衣,但她的胸肌可要比你的大多了。”

这明目张胆的调侃立刻让马歇尔扬起了拳头,可还没等他的拳头砸到卫燃的脸上,便已经被牧师汤姆和担架兵兰迪一起给拦了下来。

“马歇尔!我以上帝的名义命令你收起拳头并且向维克多道歉!”汤姆严肃的吼道。

“我可不信上帝!”逞强的马歇尔说话间便要抬腿踹向近在咫尺的卫燃。

“如果以我的中尉军衔要求你立刻道歉呢?!”

牧师汤姆语气越发的严厉,和当初躲在坦克残骸下面的惊恐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那我会同样以我的中士军衔要求他向我道歉!”马歇尔倔强的说道。

“汤姆,放开他。”

卫燃咳嗽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对沾染着伤员血迹的肩徽给马歇尔看了看,随后一脸无辜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是个少尉。那么中士,我不需要你道歉,更不会向你道歉,但我们握手言和怎么样?如果你没意见,我可以请你们喝啤酒。”

马歇尔愣了愣,借着卫燃给出的台阶,一脸不情愿的伸出手,“看在啤酒的份儿上!”

“当然,看在啤酒的份儿上。”卫燃笑了笑,伸出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

“马歇尔,你怎么会是中士?”担架兵兰迪诧异的问道,“你不是推土机驾驶员吗?”

“我在塞班岛获得的晋升,这次是被临时抽调过来的。”马歇尔说完看向卫燃,语气不太友好的问道,“那么少尉你呢?你怎么会跑到前线去?您该待在营级医院里才对。”

“意外而已”卫燃摊摊手,“把你们的水壶给我,我去给你们弄点啤酒。”

“你真的能弄到啤酒?”牧师汤姆虽然语气中明显带着不信任,但却依旧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卫燃。

“只管把水壶给我就行了”卫燃接过水壶,随后朝马歇尔和兰迪伸出了手。

“如果你能让我喝到啤酒,我就向你道歉。”嘴硬的马歇尔说话间也解下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卫燃。

“如果喝不到啤酒,我就向你道歉。”

卫燃笑了笑,接过对方和兰迪先后递来的水壶,一边往外走一边嘱咐道,“在这里等着我,当然,你们也可以去弄些吃的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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