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听澜阁。
百里钰在书房,在跟大管事对账。
浅浅的晨曦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洒落在他半边无瑕侧脸上,端得是君子世无双。
旁边的几个大管事恭敬地跟少主说话。
少主年轻,却极有手腕,没人敢看轻他。
朱管家拿着薄薄几页纸从外边进来。
守在门外的护卫阿年,出声打招呼:“朱管家。”
朱管家点点头,“我找少主。”
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来。
百里钰目光没动,他冷白的指尖点出账本上的一处,然后递给大管事。
“虽然开春,但天气还冷,温差变化有些大,城门的施粥可以继续。”百里钰眉眼温和,不疾不徐:“下面的人要多费心了。”
“应该的应该的。”接过账本的大管事忙不迭点头,看着少主指出的地方,跟其他大管事退了出去。
“少主。”朱管家这才上前。
百里钰拿过朱管家手里的纸张,翻得随意。
“这是秋莹莹她们几个的供词。”朱管家解释。
秋莹莹是有心计的,但是少主不吃她那套。
秋莹莹嘴硬不愿改口,可是她爹娘和瘸腿哥哥,却未必有那个骨气。
朱管家在百里家多年,帮着家主和少主打理奴仆,怎么会没有手段。
“秋莹莹确实不知道秋家信物是假的。”还以为是百里家不遵守承诺,想要悔婚。
“结合守城士兵的话,秋家四口是专门去了一趟大渊王朝找秋家信物。”
“至于找回来的秋家信物,不知是本就是假的,还是中途被人掉包了。”
朱管家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他们在大渊哪里拿来的信物?”百里钰撩起宽大的衣袖,低眸倒茶,温声询问。
“大渊京城。”朱管家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古怪:“永安侯府。”
百里钰倒茶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了头。
就连守在书房门口的阿年也不由一愣。
大渊王朝的永安侯府,那不是……
阿年不禁想起多年前,少主在鹿鸣书院结识的一个活泼小姑娘。
朱管家却不知道少主此时什么想法。
他心里很复杂,感慨道:“少主,您是不知道。
原来当年秋家那位号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秋嫣然并没有遇害。
而是逃过一劫,不知怎的,稀里糊涂被大渊的永安老侯爷救下,又与如今的永安侯结为夫妻,还产下一女。”
说到这里,朱管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不过,秋嫣然在生下孩子后,不幸难产离世。
既然是秋嫣然的孩子,想来秋家信物应该就在她身上,她又留给了自己女儿。”
言下之意,秋莹莹几个纯粹是想偷秋嫣然留给自己孩子的东西。
只是不知道为何,秋家信物是假的。
“少主,真正与百里家有婚约的人,远在大渊。
也不知道秋嫣然的女儿知不知情,既然没找上百里家,依您看?”朱管家皱起眉,请示道。
百里家族和秋家的这桩婚约,不知延续了多少代。
秋家一直是女子当家,如果秋家尚在,家族底蕴未必比不得现在百里家。
可是,秋家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意外覆灭。
当初定下婚约的规矩,是要秋家的人拿着信物来兑现,百里家必定遵守当年承诺。
如今秋家信物的真正拥有者,并没有找上来。
百里家是不是可以当不知道此事。
朱管家略显谨慎地看向百里钰。
他觉得少主虽然天生体弱,但是一个覆灭的家族担不起少主夫人的位置。
要是未来少主夫人心大了,要求百里家帮着重建秋家,那可如何是好?
要知道,秋家是女子当家!
总不能,到最后,让少主成了入赘夫婿吧。
百里钰微微一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不明地说:“原来与我有婚约的,其实是大渊永安侯家的姑娘?”
朱管家怎么觉得少主的语气不明里头带着一丝意外和愉悦呢?
朱管家:“是,永安侯和秋嫣然只有一女,叫、叫顾……”
朱管家一时想不起叫什么名字,下意识要去翻看秋莹莹给的供词。
然而,下一秒。
“顾星萝。”百里钰温和出声,提醒他。
“是是,是这个名字。”朱管家立即应声,随即一愣。
少主怎么记了下来?
要知道,少主这人虽然对谁都极其礼貌,但只是百里家的涵养罢了。
少主从不会刻意去记哪家女子的姓名。
朱管家想了想,他是这样说的:“少主,顾姑娘是侯府小姐,她没有找上百里家,说明她对这桩婚事没有想法。
何况,她到底是一国侯府的女儿,远嫁到我们南虞国也不太实际。
听说这位永安侯很宠他这个女儿,至今都没有续弦,可能将来是想给顾姑娘找个入赘的夫婿。”
朱管家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很有道理。
全然没有留意少主眸光顿暗,神色有些忧郁。
门口的阿年面无表情:“……”
朱管家在说什么,他怎么有点听不懂。
当年顾姑娘被人掳走,少主除了调动大渊的暗桩,还想将南虞国的一批心腹调过去寻找。
若不是大渊的气候实在不利于少主,少主未必想回来。
阿年有些后悔自己会武,耳朵太灵敏。
**
大渊京城,大街上依然热热闹闹。
丝毫不受北绪国皇商被杀的影响。
百姓们照常上街买卖,为生计奔波。
涉及皇亲国戚的命案,又与两国有关,百姓们也不敢当饭后茶余,胡乱妄议。
倒是京城中的江湖人士少了许多,一大部分都被大理寺和官府的人抓进了牢里,等一一盘问过后,才准放出来。
洛肆拿了太子的令牌,给谢大人带话,着重盘查利刃有血槽之人。
并将顾小五提供的碎骨渣带了过去。
“这就是命案地方刨出来的碎骨?”大理寺会客厅,大理寺卿谢归帆眉头紧皱,仔细端详着手帕包着的一撮血土,里面有一丁点白色的东西。
比指甲盖小点,要是一个走眼,就会被忽略掉。
看上去,像是不起眼的东西,不会有人注意。
“为什么我们的人没有找出来?”谢归帆眉头拧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