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昀辞,你该不会又——”吃醋了吧。
顾星萝话到嘴边,不由得想起那日车厢里发生的一幕,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她已经见识过某位矜贵清冷的太子殿下醋精表现。
算了,算了,她惹不起。
“司徒澜就是个死要钱的,不用理他。”顾星萝捧起茶杯喝茶,而后她赶紧生硬转移话题:“你觉得西域王身患的病……域外那种怪病吗?”
“不好说。”墨昀辞摇了摇头,声音微沉。
其实不仅是顾星萝怀疑域外的怪病,就是当年让神芜国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的黑骨病。
墨昀辞也有这样的猜测。
他伸手过来,握住了顾星萝的手,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明日让人打听打听,要是……有什么不妥,我们即刻离开。”
墨昀辞不可能放任顾星萝在危险之中。
哪怕他知道顾星萝来艾城的目的,不是为了给西域王诊治,而是为了抓住屈泅。
“放心,我又不傻,苗头不对,我肯定跑了。”顾星萝心知墨昀辞是在关心自己,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
不同于便宜爹和大哥,也不同于司徒澜云子翁他们的关心。
墨昀辞的这种关心带着强烈的炙热。
两人达成默契,一夜好眠。
天刚蒙蒙亮,整个艾城便热闹了起来。
由于艾城特殊的地理位置,每个来到艾城的人要么身怀武艺,要么有会武的随从傍身。
在这里杀人,是没人管的。
就连前来艾城要给西域王治病的大夫,都请了镖师保护,以防万一。
顾星萝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正要下楼,才知道昨天他们进城算较早的一批。
今天进城的人想要住宿,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
楼下大堂吵闹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这是谁吗?既然没房,就不知道赶紧清几个上等房间出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凶神恶煞道。
“客官,小店实在满人了,您们不如换一家如何?”掌柜语气带着几分歉意。
“你说的倒轻巧,艾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要不是你家是最大的客栈,还当我们主子稀罕?
快点赶人,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侍卫的主子就坐在旁边,约莫二十三四,模样端正俊朗,穿着一袭华贵锦袍,玉冠束发,腰间垂着一枚极品羊脂玉。
男人身后还站着一字排开的侍卫,少说十几人,很大排场。
顾星萝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看着他们下面吵闹。
忽地,她目光扫见一个慢悠悠走进来的男人。
此人一袭鲜艳红衣,身影颀长,姿态却懒懒散散,很是随意往那群侍卫的主子身旁一坐,毫无坐相。
“好了没有?本尊困了。”红衣男人神态慵懒,声音如淙淙泉水,却没有任何温度。
他旁边的侍卫主子神色微凛,知道他这是不耐烦了。
“快了。”侍卫的主子带着笑容。
说着,他转过身给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当即一扬手,带着十几个侍卫就要拔剑冲上二楼,杀几个人把房间清理出来。
“麻烦,还是本尊亲自动——”红衣男人凤眸冷了冷,他话音一顿,倏地抬头,对上顾星萝的目光。
男人凤眸闪过一丝讶然,随即眸底绽放一抹灼人亮光。
顾星萝斜扫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走。
洛肆端着盆水从墨昀辞的房里出来,见到走廊上的顾星萝正欲说话。
“五——”
他的话刚出口,眼前一晃,男人一身如焰华袍陡然出现在顾星萝面前,身形如同鬼魅,人到了跟前才惊觉。
洛肆心中一惊,警戒拉到最高。
楚溢之红衣如流动焰火,极致的妖孽容颜,抬眸慵懒一笑:“早知小阁主在,本尊昨天就该连夜赶路。”
这样,就可以早点见到小阁主了。
顾星萝挑眉,反问他:“后悔没有早来跟我抢房间?”
楚溢之妖冶的面容一滞。
顾星萝没什么诚意地看着他说:“你现在动手也不晚。”
楚溢之长睫一颤,凤眸渐渐弯起,红唇一勾:“小阁主好无情,哪里用得着这般麻烦,本尊和小阁主一个房间就好。
出门在外,不用拘于小节。”
他凤眸华光流转,敛起一身戾气和森冷杀意,完全没有走进客栈的乖戾,尽量表现出无害的样子。
但是他这般俊雅妖冶的容颜,盈盈含笑的凤眸却仿若无人,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人绝不简单。
“既然阁下不拘小节,以天为盖地为被岂不更好。”墨昀辞清冷的声音传来。
楚溢之转过身,就见墨昀辞从房间里出来,凤眸陡然一眯。
明明只说了一句话,并没有多余的言语和动作,但周身气势隐隐有种压迫感。
略窄的走廊上,两个男人目光短暂碰撞上。
楚溢之凤眸锐芒一闪。
就算没人介绍,楚溢之也已经猜到眼前清冷孤傲的男人是谁。
楚溢之不是没有听闻过墨太子这人,大渊皇室子嗣单薄,他自出生起便注定是未来储君,年纪轻轻就参与议政。
短短几年时间,还没有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就已经悄然打压世家,提拔寒门的迹象。
偏偏世家贵族对上墨太子雷厉风行,不近人情的手段,皆束手无策。
他们只能选择另辟蹊径,想通过送世家女给墨太子稳固地位。
可惜的是,墨太子为人冷心冷情,一度传言他不喜女色。
直到一个月前,大渊皇上给这位墨太子赐婚——
楚溢之眸底闪烁森寒,红唇弧度缓缓勾起:“本尊与小阁主的事岂能与外人道。”
话落,墨昀辞眸光幽深凌厉,周身气息陡的一沉。
楚溢之感受到来自墨昀辞的冰冷气息,暗自有些心惊。
这墨太子的武功——
“放肆!”洛肆当即冷喝了一声,就差没有拔剑冲上来。
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娘里娘气的家伙,竟敢胡说八道!
楚溢之轻轻偏头,斜飞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挑衅,举手投足间更是极致的妖娆魅惑。
下一秒,他忽地往前一个趔趄,险些面朝地板摔了下去。
站在他身后的顾星萝抖了抖腿,斜睨他一眼,她很不爽:“当本姑娘的面造谣,你是想死吗?”
这个楚溢之亦正亦邪的,说的话更是离谱。
她跟他之间能有什么事情,她本人怎么不知道?
没事去气墨昀辞做什么。
这厮很难哄的!
楚溢之凤眸涌现一丝错愕,不经意对上墨昀辞冰冷的目光。
两个男人的目光再次无声碰撞,隐有火光,无声噼啪。
顾星萝没注意到两人暗中的你来我往,很是自然地走到墨昀辞身边,拉扯了下他的衣袖:“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墨昀辞低眸,定定地看着她素白纤细的手,伸手握住她。
他掩去眸底的暗色,低声说道:“好,你想吃什么?”
“艾城的特色吃食吧。”顾星萝语气轻快道。
两人缓缓一起下了楼,走出客栈。
洛肆连忙跟了上去。
楚溢之站在原地,凤眸渐渐泛凉,彻底没了温度,浑身散发出满是乖戾的寒意。
“楚楼主?”不知何时,大堂的锦袍男子走了上来,他试探地说道:“这客栈……”我们还住吗?
楚溢之密长的睫羽在眼睑下扫出一片小阴翳,眸色转深,声线冰凉:“走吧。”
话落,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锦袍男子攥紧了拳头,又松开,神色阴郁。
“四殿下。”侍卫走上前,低声道:“这第一楼楼主怎敢如此——”
尉迟杰蓦地扫了他一眼,侍卫下意识噤声。
尉迟杰:“去,打听一下这大渊太子带了多少大夫?还有……楚楼主方才似乎提到的‘小阁主’是谁?”
尉迟杰眼神闪烁,神情阴晴不定。
区区一个女子,如何担得起‘阁主’?
或许是家中开的店铺?
不对,要怎么样的产业才能让墨太子和楚溢之对她另眼相待。
而且,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墨太子和那少女是一对。
那少女……是不是前阵子暗线所说的太子妃顾星萝?
可是,‘小阁主’和太子妃有何关联?
楚溢之看上去对那少女不同寻常,这会不会影响他来艾城之行?
尉迟杰眼神阴沉,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
另一边,墨昀辞同样想知道出现在客栈的红衣男人是谁。
顾星萝坐在小吃摊支起的桌子前,低头吃着鲜虾馄饨,佯装没看见墨昀辞注视过来的目光。
墨昀辞望着顾星萝头顶的发旋,她都快将脑袋低到海碗里去了。
一阵风吹过,两人的衣袖轻轻鼓动。
墨昀辞也不着急,他撩起袖袍,伸手把她垂落到脸颊旁的发丝捋到耳后,缓缓地问道:“阿萝,就打算这样一直不说话?”
墨昀辞有心要查,自然是能查到对方身份的,只是他在等顾星萝解释。
顾星萝咽下最后一口馄饨,才抬起头来,慢吞吞地说:“倒不是,我在想怎么跟你说。”
她哪里想过会在这里遇到楚溢之。
不仅如此,楚溢之还不是他自己一个人来艾城,跟楚溢之同行的人,明显身份不凡。
最起码,不是上下属的关系。
反倒……像是在合作。
顾星萝眸光深了些,想了想说:“刚才在客栈里穿红衣的是楚溢之,是第一楼楼主。”
墨昀辞眸光陡然一凝。
顾星萝稍微顿了顿,“但跟他同行的人,我就不清楚了,没见过。
不过,他们衣着跟北绪国的尉迟康和尉迟西华他们有些相似。”
墨昀辞侧眸看了洛肆一眼。
“我马上通知洛贰,让他查清楚。”洛肆一边说着,一边匆匆跑开。
在大渊的时候,北绪国那几个身份地位高的人,墨昀辞和顾星萝都见过。
要是客栈里那一位锦袍男子也来自北绪国,说明他的身份绝对不低,而他很年轻,绝不可能是北绪国皇上尉迟邺亲临。
那锦袍男子的身份就有可能就是——
墨昀辞和顾星萝同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尉迟杰?”
如果锦袍男子是北绪国四皇子尉迟杰的话,那楚溢之为什么会跟他同行,并以一种座上宾的合作姿态出现,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顾星萝皱起眉,低声嘀咕:“麻烦。”
“阿萝,对楚溢之很熟悉?”墨昀辞不疾不徐地问道。
顾星萝立即抬眼,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淡漠模样,脸上更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不熟。”顾星萝提高了警惕,飞快地补充一句:“只见过几次。”
她才不信墨昀辞的这般表现。
他这家伙贯来喜怒不形于色,包括吃醋!
顾星萝下意识撇清关系。
本来就是嘛。
她跟楚溢之真的不熟,暗阁和第一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最近小半年才有过几次摩擦。
私下里,都想把对方给干掉,自己一家独大。
而且,楚溢之这人心思难猜,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摩。
这种人最是麻烦。
顾星萝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墨昀辞心情稍微阴转晴。
“嗯,那便展开说说不与外人道的几次。”墨昀辞说得很是自然。
顾星萝:“???”
墨昀辞你不觉得有点强人所难了吗?
她跟楚溢之哪来的不与外人道。
“怎么,阿萝在跟孤见外?”墨昀辞语调缓缓。
顾星萝:“……”
你有完没完了?
不等顾星萝说话,墨昀辞无奈轻叹:“阿萝,难道没看出来孤在吃醋。”
顾星萝噎住。
什么话都让墨昀辞给说了。
“看出来了。”顾星萝点了点头,她配合地指出:“而且你很不好哄。”
既然哄不好,就随他吧。
墨昀辞一怔,他没想到顾星萝会这么回他。
但想起方才在客栈的时候,顾星萝丝毫不理睬楚溢之,主动走到他身旁。
墨昀辞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阿萝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墨昀辞捏紧了手指,忍住将顾星萝揽在怀里的念头。
就在这时,大街上出现一个穿着西域服饰的男子,他扬声大喊:“要给西域王诊治的大夫记得登记拿牌子,五天后就要举办医术比赛,只有胜出的三位名医,才能有机会面见西域王。”
“五天后?可是我收到消息,还有好些大夫尚在路上,就算日夜兼程的赶路,至少也要小半月时间才能抵达。”
“就是啊,敢问没有在五天内赶到艾城的大夫们如何安排?是否再另设一场比赛?”
“比赛规则是什么?裁判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