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封印的第几个年头,他忘了,只记得自己在那封魔阵中一呆便是上万年。
为什么会被封印,他也记不太清了,不过帝修确实期盼过那群神仙真能杀了他。
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费了那么大的阵仗,也只是让他沉睡了上万年罢了。
时间在帝修面前向来不算什么,他与天地同寿,就连那些神仙尊敬的父神,时间久了,也会消散于世间。
可偏帝修不同,他从来不受时间的约束,不论天地怎样变化,他始终都是那个样子。
这样永无止境的活着,对帝修来说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所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用的人,他自然要牢牢把控在自己手中。
帝修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青黛山的桃花树下,她醉醺醺的依靠在树上,身上落满了桃花。
见到自己,她爬起来步履不稳的走到自己跟前问,“你该不会是上天派来陪我的吧!”
她走来时,满身的桂花酒香和着桃花的味道,竟别样的好闻。
那时,他也笑着应道,“是呀,接下来我们应该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封魔阵还是有些用处的,他常常会感到疲惫,需要闭关调息。
这几万年的觉,他也睡够了,该出去看看如今的六界变成了什么样了。
青芜挺有趣,最起码比他身边那群奴隶有趣多了。
所以他一有空闲就会通过水镜看看她在做什么。
帝修是真没想到会看到那样的她,香肩半露,雾气缭绕间不过一个转头,就能轻易使人沦陷。
女人的身体他不是没有见过,但帝修对那些向来不感兴趣,可是在看到青芜的时候,他竟然有些不舍得移开目光。
这种体验对于帝修来说无疑是新奇的,就连那枯寂多年的心都有了一丝波动。
那一次,他不再隐于暗处,而是走到她面前,让她做自己的仆人。
她没有答应,从没有人敢忤逆自己,帝修给了她一些惩罚,本以为她看到自己的实力后就会改变主意。
没想到她竟如此倔强,就算是疼的满地打滚也不愿意说一句服软的话。
好在帝修并没没有下狠手,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本以为是这女人后悔了,没有想到她突然发力,咬上了自己的唇。
那是他第一次同一个女人如此亲近,青芜咬的并不疼,只是帝修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险些失手杀了她。
也幸好,他没有动手。
帝修越发记挂青芜,甚至在想,她那么有趣,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若是她不愿意,那他就亲手结果了她。
他帝修得不到的人,别人也别想拥有!
这个时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后来自己会甘心为这个女人一再退让,会在这个女人面前收敛锋芒。
会心心念念的只有她,千方百计的让她成为自己的魔后。
青芜对他向来都是冷着一张脸,直到他无意间变成了青恒的模样才发现,原来她可以那般温柔耐心,对他可以那么依赖。
帝修不得不承认,他很喜欢那种感觉,那种在青芜眼中,所有人都比不过自己的感觉。
可他终究不是青恒,青芜那些依赖笑意都是对青恒的,不是对他帝修。
他突然期待有一日青芜也会不带一丝防备的面对自己,面对他帝修。
帝修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青芜,可惜的是,之后的每次见面,她都满身戒备,还有害怕。
帝修有些看不透她,明明前一刻还宁死不屈,下一刻就能为了一串糖葫芦跟自己玩闹起来。
那只不过是凡间最普通的东西罢了,却能轻易打动青芜。
她的恨意不长,就算是他这样欺负过她的人,稍微有一段时间不出现,都能被她抛诸脑后。
明明是石心,感情淡泊,却又极重情义,就连他的手下红韶,都敢为了她忤逆自己。
她不喜欢杀人,帝修知道,那一次青恒遭难,她却实实在在动了杀意。
虽然青芜最后并没有要了常哲的性命,但是却给了他一个比死还可怕的惩罚。
她明白什么东西才能直击常哲内心最深处的痛,有时候,她还是挺可怕的。
能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不多,但一旦得到了她的认可,便是为心中的人豁出命去,她也愿意
白泽是,青恒是,红韶是,到后来,他也是了。
后来白泽下凡历劫,青芜一开始甚至想过要陪着他长大变老,最后被司命给劝走了。
有了青芜,帝修对打破封魔阵多了几分期待,于是他闭关积攒力量,不常出来,但是也留下了一个分身。
他以前从没有如此过,后来想想,也不过是期待在青芜来找自己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出现罢了。
她还是来找自己了,不过是为了白泽,她想重新回到白泽身边。
帝修没有拒绝,但是她需要付出代价,代价是他在她额间留下的,如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只一吻,便足矣!
他的分身给了青芜一块红玉,能帮助她重新进入傀儡之躯,哪怕他们那一生都见不到,青芜还是为能陪在白泽身边而感到喜悦。
白泽根本没有那么好,他跟那群神仙没有什么区别,关键时刻,为了天下苍生,她都是可以被放弃的那一个,可是她不明白。
在那场幻境中,帝修告诉青芜,他们两个只能活一个的时候,她毅然决然的选择用自己的死成全白泽。
那是什么感觉呢,愤怒还带着深深地无奈,这是帝修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无欲无求的魔尊了,如今青芜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心绪。
这种感觉不好,但是再不好,帝修也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的自己了。
最起码现在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护着青芜,想要她陪着自己,想要她眼中能有自己。
这是在那个寒冷的上元佳节,她牵过自己的手,带着自己吃了一碗元宵后,他下定决心要做到的。
那时候的自己,是凡人齐瑾之,是青芜给了他在凡间第一份不掺杂任何利用的温暖。
那份甜糯的元宵,也暖到了他心里。
从此之后,他爱上了元宵,也更期待与她相见。
不过可惜的是,那一生见到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她一定不知道,有一个叫齐瑾之的人一直在等她,一直在找她,最后还是没有再见过一面。
好在他比白泽幸运些,白泽在那场大战后被神界的人喂下了忘情水,忘了青芜。
而他却将青芜的一缕元神留下,陪了自己三百多年。
那个时候的青芜,将他当成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可以的话,帝修多希望青芜永远都不要恢复记忆,这样的话,她便不用背负无限的愧疚和两条人命,痛苦的活着了。
如此,她也不会再一步一步清醒的将自己推入深渊。
青芜想做的事情,帝修向来不会多加阻拦,就算是她想离开他。
帝修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不在自己身边也能安然无恙。
帝修将自己一半的修为都给了青芜,原以为这天下能任她来去,可是她仍旧屡次被白泽所伤。
白泽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终究是伤透了青芜的心。
帝修知道青芜并不爱自己,但是在听到她亲口答应嫁给自己的时候,他还是高兴的不知今夕何夕。
果然,她不喜欢的事向来没有人能强迫她,之所以答应自己,纯粹是为了还清欠了自己的。
新婚那日,他知道那杯酒中是什么东西,他也知道她去见过白泽。
不论她的目的是什么,帝修都接下了那杯酒,因为喝了那杯酒,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可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让他喝下那杯酒是为了将体内的魔源之力还给自己,与之一同给他的还有她的半颗心半条命!
青芜做这一切不过是不想他再受朔月之劫的折磨。
他不怕疼的,如果能留住她,就算日日遭受朔月之劫的痛苦又如何。
失去她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她死了,帝修刚上神界的时候就知道了,看着手中暗淡无光的玉戒指,他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可是他不愿意相信,直到见到白泽,见到他那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帝修信了。
他当时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杀了眼前这个人,最后他还是停了下来。
青芜就算是要死了都要白泽亲手杀了她,若是他动手要了白泽的性命,青芜一定会怪他的。
他使了法子,让白泽成为了不死之躯,对于白泽,一直活着,日日想着她,才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果然,那个疯子比他想得还要疯狂,他几乎快要灭了整个神界。
帝修派去的手下回来告诉他,白泽一直都在寻求死去的方法,每日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下一刻他的伤口就会消失无踪。
只有那破了的锦衣还有那上面沾染的血迹昭示着他的疯狂。
呵呵,那家伙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懦弱。
但帝修又何尝不是呢,他无法接受青芜已经死去的事实,但是时间可是揭示一切,那个漂亮倔强的女子确实不在了。
没人会再跟他拌嘴,没人会敢牵着他的手陪他去吃一碗热腾腾的元宵。
只有那浓重的透不进光的夜色才能见识他的狼狈。
从前随性洒脱的魔尊再也不复存在,他只是一个窝在青黛山中寻找青芜曾经存在过的证据的人。
他将青黛山恢复成了初见青芜时的模样,整日游走其间,像个孤魂一样。
帝修学会了喝酒,凡间的酒不醉人,魔界的也不行,他整日整日灌着自己,那日,在遇到青芜的那棵桃树下,他醉了。
恍惚间,似乎又见到了那个脸色酡红,贪杯易醉的女子。
第二日醒来,帝修在树下坐了好久,看着指尖的玉戒指发愣。
一片粉嫩的花瓣飘飘扬扬地轻轻落在了那玉戒上,交相辉映,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帝修拈起花瓣,起身离去,那一日,他将魔界交给了黑羽,一个人去往凡间,买了几壶酒,最多的是青芜喜欢的桂花酿。
就这么踏上了寻找青芜的道路,前路凶险,在那虚无之界中,连他都几度濒死,他不在乎。
活着,他找到青芜,就做一对快意夫妻,死了,他的魂魄也会寻找青芜的痕迹,找到她,彼此作伴,谁都不会是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