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昨晚后半夜,你进局子里喝茶了?背着我犯什么事了?”姚兵抿了口茶,眉峰不动,仿佛在聊家常般。
马文强抖着发颤的双腿,吞吞吐吐道,“我……我一个牢里的兄弟让一个刚出狱的狱友来投靠我,让我给找个工作,我拒绝了,谁知那狱友被人杀了,警察怀疑到我头上,请我进去坐了两个小时。姚哥,不该说地,我绝对没说,你要相信我。”
姚兵手中茶盏轻轻磕在桌沿,推了一下,“我相信你没用,得上头相信才行。阿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吗?真蠢还是假蠢,警察肯定怀疑到你头上了,和阿英有亲密接触的就你一个,警察既然能查到阿英身份,迟早会轮到你。”
马文强抖着的腿,软面条般倒了下去,他往前跪走两步,扯着姚兵的裤腿,“姚哥,求你给指条明路吧,以后,我这条命都是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该去避避风头了,我叫人给你安排身份,你跑去香港那边躲躲,上头在那边也有产业,你过去做事也是一样。”
马文强哪还能拒绝得了,虚脱地跪坐在地上,双目怔怔地盯着姚兵蹭亮的鞋尖,“姚哥,那我什么时候走?”
“事不宜迟,今晚就走,后门有人接应。你上车跟着走就行。”姚兵复又端起茶盏,撇去浮叶,抿了两口,润润嗓子,“阿强啊,你知道你这次错在哪了吗?你不该背着我去见那个狱友,乱七八糟的关系,只会害了你。阿英就是个典型例子。”
“姚哥教育的是,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你下去收拾收拾行李,好好休息,晚上七点走。”
马文强这才扶着膝盖爬起来,又低头哈腰朝姚兵道谢,躬身退了下去。
“死人,才是最忠心的。”殊不知姚兵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如毒蛇盯上猎物般毒鸷阴冷。
市局,刑侦部门。
冯思言拿着霞飞镇传真过来的文件靠在传真机边上查看,清洁工阿英全名叫何秀英,霞飞镇双涧村人,家里有个尿毒症老公,为了给她老公治病,不但积蓄全花完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半年前经人介绍到城里打工,几个月就把债还完,还把老公也接到镇上住着,她自己一次也没有回过镇子,直到现在,她老公还不知道她的死讯。
冯思言朝韩小招了招手,“你把何秀英的身份证号去系统查一下,她租房子肯定用的这个身份。”
韩小忙不迭地接过传真,跑去电脑桌前输入何秀英的名字和身份证号,鼠标滚动两下,帅选信息,很快就找到了,韩小眼睛蓦地一亮,“冯哥,找到了。环安区黄岗街道160号,那片全是出租屋。”
“叫上法医部门的小李帮忙,走。”
三人到达那片出租屋的巷口时,警车开不进去,只得步行,脚踩坑坑洼洼的水泥路,头顶杂乱无章的高压电线,耳边时不时传来夫妻争吵,孩子哭闹,老人咳嗽的杂音,一路窜街走巷,绕到了何秀英所在的出租屋,来之前联系好了房东,对方已经等在那,腰间挂着好几串钥匙,绝对是个包租公,“警察同志,门给你们开好了,你们自己看吧。”
冯思言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一股霉味夹杂着垃圾酸臭味扑面而来,他挥了挥鼻翼,驱散味道,大略扫一圈屋子,一张一米五的床上堆着凌乱翻过的被子,垃圾桶倒在地上,垃圾撒了一地,衣柜里的衣服七零八碎地躺着,他朝小李招招手,叹了口气,“我们来迟一步了,小李,采集一下指纹,韩小,再翻翻。”
小李打开工具箱拿出采集指纹的工具开始忙活,韩小习惯性先去翻衣柜,冯思言仔细着打量这个狭小的出租屋,眼睛仔细地跟镜头似的,一帧一帧缓慢扫过去,倏地,他目光落在床板上,那是普通木架子上铺着二十厘米的床垫,他凑近,抬起床垫,露出床板部位,一叠一叠中间裹着白色封条的现金也无所遁形,冯思言粗略数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符合伍凯取出的金额,“韩小,证物袋。”
韩小随即从身后背着的包里掏出一个递给冯思言,看到钱也呆了一下,感叹道,“冯哥,你真厉害。”
他蹲下身子装钱,装好后,放入背包,冯思言准备把床垫归位,韩小突然喊住他,“冯哥,等等。你再抬起来一点。”
冯思言照做,又往上抬了几公分。
韩小俯身探头,用手去摸,掏出了一个本子。
年轻稚嫩的脸上扬着得意地笑,“冯哥,我厉不厉害。”
冯思言笑着回应,“厉害,厉害。”
房东在门口看呆了,喃喃自语道,“这何秀英平时那么省吃俭用,还藏着一笔巨款呢,真看不出来啊!”
小本子详细记录了何秀英所做过的事。
她半年前经人介绍,去诗情会所做保洁,她很缺钱,无意间听到姚兵和马文强说要发展业务,需要找牢靠的阿姨办事,抽成高,何秀英听着很心动,她连忙拦住两人去路,紧张地抓着抹布,结结巴巴道,“姚……姚总,您看我成吗?我很听话,而且,我很缺钱。求您给个机会。”
姚兵先是吓一跳,对话被偷听去,隐隐不快,但眼下也缺人,何秀英主动总比他们去找要好,与马文强对视一眼,马文强心领神会地领着人走了。
何秀英听话地拿着伪造的身份证去七中应聘了保洁,在短短半年里,骗了七个小姑娘卖掉初夜,每一次,抽成一万。
“我做了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不该为了那十万块钱动心,而强行把罗熙迷晕了送给客人,一个星期后,她死了,在宿舍自杀了。我良心很不安,我不想再做下去了,十万块钱够我老公做几年透析的了,我不怕强哥他们报复,死了就当赎罪好了。”
“今天一个小姑娘在厕所哭,说她妈妈病了,她不想上学,要去工作赚钱,我很同情她,但同情对她来说,有啥用。我问她要不要卖第一次挣钱,有了钱,她妈妈的病就能好。小姑娘答应了,我又联系了强哥,让他联系好客人,我送人过去。这个小姑娘和前面五个都不一样,其它小姑娘拿了钱去买漂亮衣服最新款手机化妆品,这个小姑娘拿了钱又哭又笑和我当初拿到的第一笔钱时,一模一样。过了几天,小姑娘来找我,说钱不够,还差两万,问我有没有办法,我又给她介绍了两次客人。罗熙妈妈在学校领导的办公室里哭,我给她递了一包纸,她朝我说谢谢,我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希望我下辈子能偿还吧。”
冯思言合上薄薄的笔记本,给魏筑眠打了个电话,“筑眠,该请诗情会所的负责人和马文强去喝一杯茶了,我再顺便查一查罗熙,也就是关欣欣同校的女生,七中有很大的问题。”
……
魏筑眠带着人去了诗情会所,姚兵像是早料到一般,面带笑容地等在门口,“不知警察同志大驾光临,是有什么要紧事。”
“你们涉嫌组织幼女卖yin,你说是不是要紧事,走一趟吧,姚总。覃毅山,带人进去把马文强给找出来。”他给姚兵戴上手铐,一挥手,身后的三名刑警迅速进去找人。
姚兵被推着坐上警车,低着头还在想是哪里出了错,脸色黑得犹如锅底,但转而一想,马文强消失,他就不会有事。脸色阴转多云,瞬息万变,魏筑眠看了他一眼,皱起眉,不好的预感拢罩心头。
找了半个小时,三人空手而回,覃毅山道,“魏副,没找到人。马文强会不会是听到消息跑了。”
魏筑眠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恢复正常脸色的姚兵,“恐怕,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更大,是吧,姚总。
“魏副队,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马文强只是我会所的保安队长,难道我还能二十四小时让他上班吗?下班时间,他爱去哪,我可管不着。”
这会脸色黑成锅底的人成了魏筑眠,原以为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谁知姚兵是个阴狠狡猾的,“你去西区分局调些人手过来,进行地毯式搜查,马文强不可能凭空消失。”
之前负责盯梢马文强的刑警一口咬定,马文强自从进了诗情会所,就没再出来过。
魏筑眠却没底了,一个大活人,稍稍伪装一下装束,就能蒙混过关,人的眼睛有时候会受先入为主的影响,欺骗大脑做出判断。
姚兵听到魏筑眠肯定的话,不置一词,只是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魏副,我先让人守住前后门,等分局来人再进行搜查,对了,魏副,是不是把这附近路口的监控调出来查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然要,每一条路口的监控都调回去,特别是从诗情会所那条路线的,着重查看。会所里的监控估计这两天是坏的吧,你就不用浪费时间在了。我先带人回去审讯,你去给会所里的工作人员也录一份口供,必要时,软硬兼施。”
“明白,副队。”覃毅给分局去了电话,讲明情况,那边同意派人手支援,他则领着人先去给控制在大厅的工作人员录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