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蒋总,你大晚上的,来我们这摆着张晚娘脸,你是不是还没把那个警察拿下。你要不换个人追吧,手段还能卑鄙点,你想想,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冯警官背景可是得罪不起的。”汪阳胳膊肘朝他捅了捅,示意他往正在和张可琛吻得难舍难分的少年看去,意有所指道,“你要是看上这种的,砸钱,投资,下药,哪个手段不分分钟把人弄到手。”
“没兴趣。”蒋星寒投去清淡一瞥,便索然无味收回眼神。
汪阳也没办法了,朝他摊了摊手,“蒋爷,你怎么这么痴情啊,追了那个冯警官有一年了吧,你就不能换棵树爬嘛!”
“换棵树就没意思了。”他一探头,越过汪阳向正在忙活的张可琛打了个招呼,“张二,我先走了,下次去你会所喝两杯。”
张可琛当然求之不得有人主动提散场,怀里柔软的身躯勾得他邪火肆意燃烧,当下也跟着起身,拉着少年要去酒店办事,回道:“蒋爷,一起走?”
汪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们,自个玩去了,他觉得蒋星寒最近是要从良了,出来玩,每次还不到十二点,就像个担心魔法会消失的灰姑娘,悄然离场。
张可琛和蒋星寒在会所门口分别,蒋星寒有礼地一颔首,温馨提示道,“张二,悠着点身子,美色虽好,还是要节制的。”
张可琛哈哈笑起来,“蒋爷,那是你还没体会过这方面的性趣,不然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眼见张家司机开车逼近,他挥挥手,搂着怀里少年,矮身上了车。临走前,许是出于刺激,许是出于礼貌,发出客套邀请,“蒋爷,要不要一起?”
“谢了,我还是回家睡觉吧。”蒋星寒的司机跟在后头,张二的车一走,他便停在了相同位置上,下车打开了车门,“小蒋总,是回刚搬的小区吗?”
“嗯。”
司机没再多言,稳稳当当地驶离了灯火阑珊。大路上,与张二那辆劳斯莱斯背道而驰,伴着温柔夜色,一路到了魏筑眠那老破小小区,“小蒋总,明天需要来接您吗?”
“不用了。”还不等司机解开安全带,蒋星寒便自己打开了车门,抬眸望向三楼的窗户,却发现了黯淡微弱的灯光,难道,他在等自己回来吗?这个念头,让蒋星寒的心瞬间激荡了片刻。
揣着那颗期待,惶惶不安的心,他一口气爬上了三楼,站在门口,喘匀了呼吸,才屈指敲门,原以为魏筑眠会向像之前一样顶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来开门。
想象中的以为没见着,因为魏筑眠眼神清亮,脸上也很精神,语气更是平淡,“回来了?肚子饿不饿?”
蒋星寒,“……你没睡,是在等我回来吗?”
魏筑眠脸色古怪地变化了一下,点点头,“嗯,我知道你会回来。”
呵,才不会告诉你,是看烹饪视频,忘了时间也就算了,还把自己肚子给看饿了。
“所以,你肚子饿不饿?”饿的话,我就有理由煮个宵夜填饱肚子了。
“不饿。”蒋星寒在灯火阑珊和那群人喝了一些烈酒,肚子火烧火燎的,只觉难受,毫无胃口。
魏筑眠,“……”那么,我该用什么理由填饱肚子。
沉默了一下,魏筑眠意识到他晚上大概只能饿着肚子去睡觉了,当下催促蒋星寒道,“洗澡睡觉吧。”睡着了,也应该就不饿了。
“魏警官,那我能和你一起睡吗?”蒋星寒回侧卧拿睡衣洗澡前,特意扭过头,问了这么一句。
饿着肚子生无可恋,甚至有种冲下楼吃宵夜的魏筑眠淡淡看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道,“随便你。”
得到回复的蒋星寒满意点点头,拎了睡衣去洗澡。
蒋星寒洗完澡,带着一身湿冷气回了床上,魏筑眠正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见他躺下,突兀地问道,“你肚子真的不饿吗?”
吓得蒋星寒在床上僵硬了一瞬,“……”
他反复问了三次,蒋星寒总算明白了,他什么意思,他翻身对着“关心他肚子饿不饿”的魏筑眠道,“筑眠,是不是你肚子饿了。”
随即,脑门就被魏筑眠屈指弹了一下,“叫谁呢,没大没小。”
“魏警官,你肚子饿了?”得到惩罚的蒋星寒捂着脑门,凑近他,改了称呼。
魏筑眠被他拆穿,老脸挂不住,转身背对着蒋星寒,拒绝聊天,“没有的事,睡觉吧。”
对着他漆黑的后脑勺,一截从睡衣里延伸出的白皙的脖颈,蒋星寒又凑近了一点,那点距离简直是以厘米来计算,“筑眠哥哥,你要是肚子饿,我给你叫你爱吃的扇贝瘦肉粥,要不要?”
这小子低沉、讨好的嗓音,伴随着扇贝瘦肉粥五个字眼钻入他耳朵里,魏筑眠闭上的眼睛蓦地睁开,不由得上下滚动了下喉结,他复又转过身,面对他,一米八的床上躺着两个大男人,变得狭窄了不少,四目相对,鼻尖只相差一根手指的距离便能来个亲密接触。
临近了,蒋星寒又心生胆怯,往后退到了床边缘,眼睛依旧盯着他不放。
魏筑眠倒是没太大反应,凉凉看他一眼,“这么晚了,打扰酒楼开火会不会不太好?你是在那家酒楼掺股了吧。”
“嗯,很少,但至少有说话权,点餐的话,挂私人账。”
“张可琛的父亲,你了解多少?近几年,他国外的分公司大有放手,把事业重心扯回国内的打算,就连事业的方向也改变了,我不否认,房地产和娱乐场所捞金快。”想了想,魏筑眠又道,“好像自从你接手蒋氏以后,和张氏集团再也没有业务往来,是他们不看好你,还是有别的原因。”
蒋星寒意兴阑珊挪开视线,最后一点旖旎的遐想也被魏筑眠煞风景地破坏,“这个啊,大概是不相信我能把蒋氏扶持起来吧,毕竟当初,公司里的老人也跑的跑,退休的退休,更遑论外人。”
如今的蒋星寒褪去十六岁时的戾气,青涩,变得深不可测,心眼多得让人犯密集恐惧症,性格也转换得如同体内多了好几个人,看不透猜不透,当和人相处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他的性格就是这样,继而卸下防备心,跟他称兄道弟,相信他是无害的,友好的。
——他共情能力几乎没有,全靠他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别人,才丰富自己的情绪和性格。
猛地,魏筑眠急忙阻止了自己对蒋星寒恶意的揣测,他心道,我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对蒋星寒一个劲地往不好的方面想他,这四年,他不曾犯过错,我怎么能这么对他猜忌。
“蒋氏在你手里,发展得很好,你很聪明也很厉害。”魏筑眠对这点,是诚心实意地夸奖他。
这回,轮到蒋星寒瞪大了眼睛,手紧紧攥着被子,仍是感到不可思议,魏筑眠竟然会夸他,他呐呐道,“你……真觉得我厉害。”
“当然,蒋氏到你手里不但没有如那些看热闹人想得那般垮掉,反而继续养活了那么多员工,星寒,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蒋星寒不缺钱,但也不爱钱,他似乎没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
他现在仍清楚地记得,蒋应河死的那天,他刚满十六岁,一个从未曾接触过公司业务的继承人突然接手乱糟糟如同废墟般的集团,他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但他有魄力地拿出了蒋应河留给他仅有的一笔不菲的资金请了专业级团队打理公司,慢慢地,公司才回到正轨。
“对不起,我那时候只顾着忙案子,没有时间照顾你,也不知道你压力很大。你对那个女孩做得固然不对,但也是对方先对你纠缠不清才导致的,是我没有事先了解清楚,一味地责怪你,真的很抱歉,星寒。”
若说方才的蒋星寒只是瞪大了眼睛,那现在的蒋星寒却用手背搭在眼部,喉头滚动,他看起来,很像在哭泣。
是为自己委屈了四年才被理解,更是为一向认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再多的理由也不可以成为犯错的借口”,一板一眼的魏筑眠向自己道歉而难过吧。
魏筑眠没想到蒋星寒反应这么大,一时间慌了,摸了手机就想去浴室打给冯思言,请教他哄人的办法,上半身才刚坐起来,蒋星寒便也跟着动了,他拉住魏筑眠的手,眼睛垂向灰白色床单,“你想去哪?”
魏筑眠总不能说,我去向冯思言要哄你的办法吧,这话微妙地好像他交了个女朋友,需要向冯思言取经一般。
不等魏筑眠回答,蒋星寒又扣着他手,整个前胸贴在了他后背,“筑眠哥哥,其实,他死的时候,我又开心,又害怕。他不会再威胁到我,但他一死,蒋氏就成了一盘散沙,我不想经手,担子太重了。可是不经手,那些员工就会失业,他们还有孩子老婆要养,房子车子要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向绝境。”
“筑眠哥哥,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便是遇到了你和言哥,是你们改变了我,没让我成为蒋应河那样的人。”
生怕蒋星寒再讲下去,又要提及不好的过去发病,魏筑眠反握住他的手掌,侧着脸道,“夜很深了,该睡了。”
“那你肚子不饿了吗?”蒋星寒提醒道,随着魏筑眠躺下,他也躺在他身侧,直勾勾盯着魏筑眠侧脸看。
魏筑眠拿他没办法,松开手,改为捂着他眼睛,冷声冷气道,“闭眼,睡觉。”
手心被卷翘而浓密的睫毛刮扫,犹如羽毛挠痒般,魏筑眠心也跟着轻柔了起来,收回手,闭上眼睛不再搭理他。
一眼又一眼,似饮鸩止渴般,停不下来,怕被发现,蒋星寒强迫自己闭上,但满脑子全是魏筑眠的模样,令他心动,令他想亲近。
终于等到魏筑眠睡着,忍不住的蒋星寒伸手如上次一般,搂住他精瘦腰身,把脸埋进了他颈窝,嘴唇以不经意般的动作,碰了碰魏筑眠温热平滑的脖颈处,睡意缓缓碾压而来,他不需要安眠药,沉沉睡去。
却在这时,魏筑眠睁开了眼睛,眼中多种情绪交杂,原本还睡意朦胧的脑子,清明不少。
蒋星寒,究竟对他,抱着怎样的感觉。
方才那下将他惊醒的触碰,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