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会搬出这个不像样儿的借口来,也是因为在这段时日,他如何会觉察不出她待自己比先前的几分不同。
就连他偶尔无意间的亲近之举,他观她也不甚反感,故而目今心思越发活跃起来,欲要同她再近些,这样日久天长,何愁没有亲密之时。
“哦,那你没搭个梯子,往屋顶上瞧瞧,修补一下?” 蘅娘转过身,面向他笑问道。
晏叔却自编了话儿,“我今儿一大早就不怎么得闲,再说,那屋顶上面漏了好几处,回来后,我一个人只才排查到一两处呢。”
“而且,观这天气,保不准夜里还忽然下起雨来呢。你就当是可怜我,让我暂住几日罢。”
说完,他拉了拉她的衣袖,蘅娘笑着拍掉了他的手,只留了句,“随你吧。”
之后便起身往屋中走去。
不过这晚,他在这儿睡得却并不安心,甚至可以说整宿未眠,只因他听见了混杂在夜色里的阵阵嗽声。
他无比清楚是从何处传来的,所以天还未亮时,就来至她屋门外。
可此时那屋儿里的咳嗽似又停息了一般,但他又不好出声扰了她一时的安眠,想到夜里那断断续续的咳声,他心上一面着急,一面是揪心的疼。
明明他之前从邻县的药商那儿取来了药材,而后更是抓紧制出了解药,而这解药被他混在她平时用的饭菜里,想来都过了这么些日子,应是不会留有什么毒症。
可现今打量她这般光景,他自然坐不住,忙命人去将宫中的几位太医请来,毕竟他甚是不放心别的大夫为她诊脉。
但只等人将太医请至这里时,已是两日后,期间他提起给她请几个大夫来瞧瞧,蘅娘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等后来他把太医唤至她门上时,没曾想都被她撵了出去。
就连他,也被她赶了出来,还道,“我的身子如何,没谁比我更清楚,不过是些小毛病罢了,你也不要再瞎忙活。”
虽说不知她为何不愿意让大夫来诊过脉一回,但他心间忧虑更甚,只如果他强行召来太医给她瞧,她或许也不配合,恐怕以后也不理他。
就像这几日,她也不曾给他开过门,如此一来,他只得暂想法子先稳住她的情绪,与她说道说道,等过后,她的态度若有松动,到时看医想必也不迟。
只他这般想法,待见到她时,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他也没有想过,仅仅三四日不见,她就消减了许多,这时,他的心绪再也控制不得,也不依她先前之言,立马唤来太医,就要给她看脉。
太医得令在院门外侍候时,蘅娘见他即时就要唤进人来,忙拦下他的话道,“我现在不是还好好儿的?你找来大夫,不是存心要咒我生病吧?”
“我没有什么要紧的,只当下求你一件事,你若应了,那时再请大夫来吧,只我现今根本没有看医的心思,你懂么?”
闻言,他凝眸看向她,只待要问是何事,就听她讲来,“我想,我们再在这儿待些个日子吧,十天半月的,之后再一起回去,你道如何?”
“回哪儿?” 他接着立即问道,口吻中不乏七八分的欢喜。
听到这话,蘅娘唇边浮出一抹笑,“还能回哪儿?自然是回京去了。莫非…你不想让我随你一起回去?”
“当然不是!只…你不是在骗我吧?” 他难免有些不信。
“骗?说起这个,你当初对我施的骗法儿,难道就不记得了?再者,我若不愿,真用得着骗你么?你现在就想这么多,看来在心里也是疑我…”
不过她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急忙拦阻道,“什么疑来疑去,没有的事!只我…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我…”
“这有什么,咱们就趁着这半月儿的光景,在这里,就我们俩个人,静静地待在一处,讲些体己话儿,不好么?” 她岔开他的话道。
一面将纤纤素手搭在他的掌心里,慢慢握住他的手掌,那双秋水眸中,泛着莹莹涟漪。
最后,耐不住她满是笑意的凝视,他也不觉自己是何时点了头的。
此后的日子里,他们哪儿也不去,他整日跟在她身后,直到这日,他拿出一条帕子,正是此前那方绣了几枝海棠的手帕。
将帕子递在她眼前,蘅娘略不解,笑道,“要做何?”
他指了指帕面上那残缺的海棠,亦笑道,“难道你不把它补全了?”
随即,又央她把上面的花枝绣完。
“好,不过,你也莫来烦我,不然绣得丑了些,可别怪我。” 她找来针线,向凳上坐住,拈起线来时,又向他嘱咐了句。
一下午过去,晏叔却坐在边儿上,眸光不离她片刻,后来用手支着头,眸中笑意淌过。
过了一日,她方将手帕上的花儿补齐,才细看了一回,就被他抢过去了。
男子瞧过了那帕上的海棠,只见绿枝儿中,娇艳四溢,而在那帕的一角儿,还绣着他的名。
见此,他越发满意,直接将那帕子好生揣在了怀里。
一日早起,他方进入她的屋内,欲要问她想吃什么,或要个什么新奇玩意儿,却见她仍卧在床上。
不过那两边的青色纱帐却是掩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闻得脚步,她稍翻过身来,口吻较平日里也不差什么,“吃的…倒不想,只…带盆…桃花菊,就行了。”
他回应了一声“嗯”,就要走时,忽听得帐内人唤住他,“你…你过来一下。”
往外的脚步顿时停住,他赶紧走近床边儿,这时帐中纤纤柔柔的手递了出来,好似在空中摸索了几下,他赶忙上前握住她的手。
她缓缓抚摸了一回他那温热有力的手掌,就垂下手来,只道,“你去吧。”
迷迷蒙蒙地出了门,他心上只觉狠狠往下一坠,但也来不及多想,买了盆桃花菊后,就匆匆回来。
强装着兴兴头头往她屋里而去,可当推开门,一步步走近,也不知唤了千百句,仍无一丝回应,颤抖着手掀开帐时,那盆菊陡然间摔在地上。
数年后,征服天下四方的晏氏君主终在最后一战中,与她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