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勋白接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死了就死了，反正不管是南边还是中央，我的目地不在这里。”他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银质扳指。
“涧七，两个月内，带着我们的人撤回城西，去我们的秘密据点。”
“你终于愿意听取我的建议了！”涧七眸子发深，带着一束火花亮了起来。
涧七是个比李勋白高了一个头的男子，他是李勋白背后的得力助手，他的露面也是因为他不想李勋白独自冒险。
李勋白转身，伸手握住涧七良久。
李勋白：“因为你来了，所以我才要带你回去。”
涧七：“如果你选择留在这里，我会陪你！”
“我最开始的确有这个打算，但如今那两个人，我必须选择后者，留得青山在。”李勋白眼里带着不甘，但落在涧七身上，他还是柔和了很多。
“需要我去把她带回来吗？”涧七把手放在李勋白肩上问道。
“不必了。他可以为了他直接杀了，自然不会伤害她，反而还会为了他救她。”李勋白摇了摇头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有些情，本就是用来束缚的，所以，没必要有负罪感。”涧七把头放在李勋白肩上。
李勋白没有接话，只是抬头看着天。天空终于放晴了，一丝薄云在不是很蓝天际中漂浮游动着。
那个秘密就快要被捅破了，所有的事情都会在那一刻被扒掉。
十二季算什么，不应该强加在他们这一代身上。
“别想那么多，有我呢。”涧七拍了拍李勋白的手臂道。他的右手拇指也有个银质扳指。
天空此刻越来越晴明。
黎倾鑫和唐屹悦从医院出来，就到了朱磊的办公处。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朱磊是惊讶他们这个时候来。
“磊哥，给你带了抚远特产，这些帮着给云云他们拿去。”黎倾鑫从唐屹悦放下那一堆中分了几堆。
“好。”朱磊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喝茶，最后还是朱磊先开口了。
“为何非要把我的人全部摘出来？”
黎倾鑫看着朱磊，满是感激。
“磊哥，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为我们做了很多很多，已经够了。接下来这件事，我不想你们任何人参与。”
“你……”朱磊本想说是兄弟，就不该这么见外。
“磊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是好友，所以，这件事，我必须把你们所有人摘下来。有我和悦哥就够了。十二季早就过了，它不应该把后代卷进来。”
黎倾鑫说完，伸手握住朱磊那骨节分明的左手，紧紧地握住。
朱磊只感觉一只冰凉的手覆盖住了自己仅剩的那点温暖，却又让他再也说不出其他拒绝的话。
“黎哥，你全部知道背后的真相了？”朱磊问道。
“是。我是黎天的儿子，又不是他的儿子。李勋白，华八，李忆风，我们是半人工试验品，偏又不是钢铁机器人，反而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黎倾鑫说这句话，带着一丝遗憾。
唐屹悦握着黎倾鑫的另一只手，“不管你到底是黎倾鑫，还是十离，还是其他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糖梨，在我这里，我只认你，只是你。”
“……”
沉默。
朱磊噗嗤笑出了声，“你们是给我送东西还是在我面前撒狗粮啊！哎！”
“抱歉！情到深处，不可自拔。”唐屹悦面不红心不跳地大言不惭道。
“哦！还真是难得。”朱磊低笑道。
朱磊想起第一次见到唐屹悦，其实，好像也不那么严肃，也是，毕竟是准备接黎倾鑫下床。
“话说，你们不让我帮忙，真的？”
“真的不用！”
“这一次，一切准备就绪，只欠吹一口气。慢慢来，不急。还有几个月，完全可以。”
黎倾鑫连着说了几句。
“我哥那件事，我知道了。”朱磊换了一个话题。
“你怎么看？”唐屹悦问道。
“华八就是那个人吧。如果我的姨妈在他那里，应该是不用担心的，我哥他知道吗？”朱磊与唐屹悦对视。
“嗯！你哥醒了。没有大伤，运气好！”唐屹悦松了一口气。
“我没想到失踪了那么里面的人，还会出面救他。你们到时候会看着我哥的面子上，留那孩子一命？”朱磊带着求情的姿态。
“磊哥，你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不让你参与进去，把菰山和你的人摘掉，是想留条后路啊。”
“祝小飞，我们一定会救他回来。”
广阳岛。
“我允许你直接把人给我搞死了吗？”一个巴掌打在华八脸上。
迟文站在旁边，想开口，被华八一个眼神放弃。
“不听话，只有死。这是你教我的。”华八冷冷看着华东。
华东咬了咬后牙槽，嘴角拉开，似笑似怒。
“收拾好这里，撤回去。”华东突然来了一句。
“为什么？”华八不理解问道。
“你以为飞鱼自从抚远那边露了面，现在都大半个月了，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
华八摇了摇头。
“有人想解散十二季，再说本来在几十年前就不存在了。”华东叹了一口气说道。
“可如今不是眼看又要聚集起来了吗？”华八来回走动了两步说道。
“豫龙山已经足够老了，他再也没精力蹦跶下去了。再说中央那个家伙要反悔，我们最好的打算就是回去。”华东眉眼很深。
华八也是后来才知道华东已经五十八了，再过两年就六十了。
这样的年纪为什么一定要在道上跑呢。后来，他给了自己答案，那就是钱太好拿了。
华八还有其他话想说，但此刻他还是选择了另一个人。
黎倾鑫看着地图，手不停地敲击着桌面。
抚远裴然来了消息，从城西的东西收到了。已经进入了加工厂制造了。
熊永康的确有问题，已经被关押审理了。至于飞鱼那次露面后，就没有再出现过。
而城西红蜘蛛和李忆风也没有再得其他消息。
城西的钋罗门暂时是稳住了。也就是说城西如今柏新门独大。
“得给他们留一条路，毕竟我们除掉他们，还会有人坐他们这个位置与其让不可逆转的事重新发生，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我们只需要保国就行，其他地域能在掌控之中，才是最好的抉择。”
唐屹悦的话正是黎倾鑫所想。
“可也不能让他们就这样离开重庆。”
唐屹悦揉了揉黎倾鑫的肩，接话道：“我已经安排唐刀带人去拦截李勋白等人了。至于南边广阳岛十二季和华八，他们必须消失。”
李勋白的东西被涧七都收拾好了，他们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少数几件衣服，还有一些能出关的钱，至于其他值钱的，他们一直存放在城西的，毕竟那边才是根。
当初搬重庆是因为觉得这里有可能能浑水摸鱼，只是没想到事情没往他们想要的地方发展。只差那么一点，他们就全部搬迁过来了。也幸好，只差那么一点。
他没想到m国那军部居然如此雄心，想要研究比核武器还厉害的病毒。只不过没想到会失败泄露。
如今，他们之所以要转回城西，是因为那个地狱一般的城市，后面才会更适合他们隐匿。
中央那个家伙想独吞这一口，那他们就得先留青山。
“走！我们还有机会回来的。”涧七揽着李勋白的肩说道。
李勋白只是回头望了望这个他待了几个月的地方。
广阳岛。
“你说什么？他居然跑了！”豫龙山手握轮椅扶手，就差站起来了。
“十二先生，您别激动。”星执那张脸看不清情绪，但那只露出来眼睛很亮。
“快去叫风儿和华东过来。”豫龙山急道。
“父亲。”豫风从拐角大步过来，“怎么回事？”
星执低头看了看豫龙山，才抬起头看着豫风，“十二先生听到白爷他们先撤了，就……”
“我知道了。”豫风打断了星执继续说下去的话。
他自然也知道这件事，然后华东这边也有了动向，应该会和白爷这边一样。事到临头凭本事各自飞。
“父亲，我们也可以离开。这里……”
“不可能，这里我费了多少心血。他们要走，那就留些血陪我吧！星执，派暗点分三队出去，凡是背叛清钨者，杀。”
“父亲，这个时候不可……”
“哼！跟你妈一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豫龙山拿起拐杖打在豫风的后背上。
星执听着这声响肉疼了一下。
被打着豫风只感觉后背麻了好一会儿。
“星执，推我去中央去找他。”豫龙山狠狠瞪了一眼豫风。推出去没多远，“等等！”
“十二先生？”星执跟着停了下来。
“既然这样，你活着也无用，死了去陪你妈。”豫龙山突然从胸前掏出一把枪，侧身直接一枪打了过去。
豫风栽倒在地。
“去传焦鹳过来，让他把人处理掉。”豫龙山毫无感情地说道。
星执手微微发抖，还是先下去了。
没一会儿，来了三个人，焦鹳在前，后面跟着两个男子。
“十二先生，当真舍得给我做实验？”焦鹳看了看地上的人，鲜血已经流向红杉木的根部。
“既然不能为所用……”
“好！多谢十二先生，我会处理好他的尸体。”焦鹳招了招手，后面两个男子抬着豫风走了。
星执看着，他只觉得人好像在这里并不值得一提。那么，他的哥哥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被处理的。
豫龙山感觉到了冷冷的眼神，转头看着星执。
“走吧。”
轮椅上滚动到了鲜血，留着一条长长的痕迹。
“快！从这里坐快艇去港口，票已经买好了，我们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涧七把两个包丢了上去，伸手接李勋白。
李勋白则是回头望向一处，眼色冷了起来，“涧七，你快走。”
李勋白拉动引擎，自己则是跳下了快艇，向着旁边的船只游了过去。
“勋白，快回来。”涧七吼道。
唐刀带着十来个人站在码头处，望着他们。随即一招手，十来个人全部上了快艇，朝着李勋白的那只船而去。
涧七握住快艇方向盘，也向着李勋白那里去。
“没门。”李勋白开着另一只船朝着围上来的快艇撞上去。
一艘快艇被撞翻，上面的人也掉进了江里。
瞬间整个江面掀起了浪潮。岸边还围观了不少群众，但都以为是赛快艇，都是拍手叫好。
涧七从腿上抽出了一把匕首，速度更快了。
唐刀从侧面撞了过来，涧七被一个冲击，从快艇掉进了江。
唐刀一个猛子扎进了江里，朝着涧七而去，两人在水里拳打脚踢，却使不上力气，他们双双冒头。
唐刀比涧七慢了一下，被一拳打在鼻子上，鼻血流出来，进了江很快消融了。唐刀跟在涧七后面追，一个伸手，抓住涧七的头发，一个猛拉。
涧七仰着，脸泡进了水里。唐刀扯住他的头，涧七呛咳起来。唐刀再次压下去，咕噜咕噜吐着泡泡。
李勋白忙着和一堆快艇撞开。朝着涧七他们而来，又被另一艘快艇横撞而来。
李勋白落入江水。
“勋白？”涧七刚被提起来，就见李勋白落水。
“让我救他，我随你处置。”涧七此刻不知哪来的力气，扳着唐刀的手，带着恳求。
“自身难保。”唐刀也发力。
他们这里打得热火朝天全然没注意一艘小船越来越近。
唐刀一个提拉，涧七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上去了。
他被提上了船。唐刀则是翻身上了一艘快艇，朝着李勋白那边而去。
“把人搞起来。”唐刀发话。
李勋白被水呛得睁不开眼，直接被人提了起来毫无招架之力。
“勋白！”涧七见李勋白被扔上船后，还被几个男子踢了好几脚。
“你们老大是谁？”李勋白侧歪在船甲上吐掉口中的血，因为被打的时候咬到了舌头。
“我们老大说了，你们中间只能活一个。谁活？”唐刀摸了摸鼻子，不屑地问道。
“落在你们这帮不入流的手里，我他妈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涧七冷哼出声道。
涧七说完就被唐刀狠狠踢了一脚，“你说谁不铺流！”
“你！”涧七狠狠瞪着唐刀。
“再瞪我们大哥，挖了你那两个黑框框。”旁边男子吼道。
“大哥，他也配。”李勋白笑了起来，又被旁边男子踢了一脚。
“有耍嘴皮子功夫，还是考虑接下来你们谁活。我知道你们要去哪里，我还可以把你们送回你们想去的地方。”唐屹悦从船仓慢慢走出来，连带着声音也跟着低沉。
“你？”李勋白双眼目视，从惊讶到平静。
“又见面了！上次还得感谢白爷大方，让我家糖梨填了一个窟窿。”唐屹悦柔和道。
但脸上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李勋白心底骂了唐屹悦千万遍，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
“还有五分钟。谁死谁活。”唐屹悦拿出枪，他身后两个男子，一个端着一把椅子，一个拿过来一杯茶。
唐屹悦坐下后，把枪放在双腿，然后接过茶杯，撇了撇浮沫，才下嘴浅喝了一口。
像是不是要杀人，而是来江上看风景的。
船一直在开，这里离岸边越来越远。那些架着快艇的十来人，抬着两个人从另一艘船走了。
唐屹悦已经看了三次腕表了。
李勋白和涧七被分开五米远。
“我死。你说话可算话。”涧七忍着疼痛，把身体放直，转脸问着唐屹悦。
“保证！”唐屹悦吹了吹枪口。
“不行！他的话不可信。要死一起死。”李勋白吼了起来。
“勋白，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给你单独存了一笔钱。我知道，不管是今天，还是以后的哪一天，我们总会发生的。你拿着那笔钱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活着，连带着我那一份。算我求你了，不再回去做那些了。”涧七笑着嘱咐道。
“你什么时候存钱了？”李勋白红着眼睛问道。
“在我们认识没多久，我就开始了。”涧七笑中有泪。
“我不要。我不会让你死。他会来救我们的。”李勋白嘶吼起来。
“还有三分五秒，你说的他们是华东吧，如今他应该也自身难保。还有飞鱼，你知道为什么也突然失踪了？”唐屹悦不紧不慢说道。
“我不信你们有那么大的本事，毕竟中央……”
“的确是没有，但你别小看一个人保护他们在乎的人可以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从我这个商人的角度，自然是利益。哦，还剩两分二十一秒。”唐屹悦再次看了腕表道。
“勋白，认真听着。那笔钱在我们认识的那个地方，就在那棵合欢树下。”
“不，那早就没有合欢树了。它早就被我……”
“我知道。我后面又去种上了，那里也被我买下来了，我留了一个人在那里，你去了，就带着他一起离开。”涧七耐心说道。
“涧七，你以为你是谁。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想活就活，别推给我。”李勋白朝着涧七喊道。
“哈哈，唐屹悦，那十爷怎么不敢来，他来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李勋白大笑起来。
“因为他去广阳岛了。”唐屹悦声音很浅，却也让船上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计划了多久？”李勋白冷静后，开口问道。
“我家糖梨第一次回国，我遇见他后。他说从怎么让你们从城西转到国内开始。”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一个人计划了这么多，他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算了进去。总会有意外的……”李勋白摇头不可置信。
“的确有很多意外，就比如这次m国的病毒泄露，所以，我家糖梨准备提前收棋。”唐屹悦脸色愉悦，带着骄傲。
“五，四……”唐屹悦看着手表数道。
“那你知不知道十爷的身世，你还……”
“砰！”枪声响了起来。
“啊！”李勋白尖叫起来。
“我要杀了你。”
“砰！”
李勋白的左小腿被子弹穿了过去。鲜血顺着裤腿流了下去。
唐屹悦收了枪。
李勋白爬向涧七，腿在船甲上拖出了一条血痕。
“涧七，对不起！我爱你，一直爱你，爱到不愿意独活，我们可以一起死去。可你为什么要先开口要我活啊！”李勋白抱起涧七，捧着他的脸说道。
“死就死吧！死了才好。你不是说喜欢江河的宁静吗？正好。”李勋白抱着涧七，向着船边而去，“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唐屹悦看着那一团江水被染红了。此刻天边也升起了红霞，原来人在最重要的东西失去后，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糖梨，听你的！”唐屹悦看着江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