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江愿惹上麻烦，忠梁急了。
虽然他不喜欢江愿，但好歹对方刚救过自己，于是转头找水，想学江愿，用泼水大法救人。
“晚了。”
玉老拦住他，提醒道：“她们是嫉妒，不是傻，现在泼水已经晚了。”
忠梁急了：“那怎么办？”
只要站上台，就会被因果律规则封锁，无法逃离。
如果不想想办法，就凭江愿那小白脸长相，必然会被汹涌的嫉妒杀死。
玉老看着台上的宫女，笃定道：
“这点小麻烦，难不倒他。”
确实。
虽然钉板高悬于顶，随时都会要命，但江愿丝毫不慌，只是站在台上，静观局势。
嫔妃们叽叽喳喳，越说越起劲。
人群中不知谁突然提了一嘴。
“妾身就说这人瞧着怎么这么眼熟，不就是刚才脚滑泼水那贱婢吗？”
“原来是她呀。”
“手脚不利索，长相还这般骇人，不该留在宫里。”
贵妇们三言两语间，就给江愿定了死罪。
皇后默默听着，尖锐长甲满意地点点扶手，正要示意太监们动手，却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只见那美貌宫女站在台上，身姿英挺，面对众妃嫔的咄咄咒骂，非但不惧，反倒是唇角轻勾，面露幸福笑意。
“狗尾巴花，你笑什么？”
皇后问道。
江愿答：“我笑娘娘们说得对，我确实从小就因为相貌丑陋，在村子里饱受欺凌，吃不饱，穿不暖。”
皇后：“既然这样，那你就更不该笑了。”
江愿：“可我一直听说，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倾国倾城，宽仁待下，包容底层百姓，所以我才费尽心思入了宫，只求能见大慈大悲，绝世无双的皇后娘娘一面。”
“如今见到，奴婢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他连捧带哄，马屁拍得飞起，听得在场妃嫔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中嫌恶更甚。
可片刻过后，皇后竟是笑出了声，骂道：
“你这鬼精灵，嘴倒是灵巧，别以为本宫听不出你的阿谀奉承之词。”
江愿：“皇后娘娘明鉴。
可知道归知道。
由于江愿说话的态度不卑不亢，诚恳可信，马屁香，情绪满，把皇后哄得心满意足，逐渐收了杀心。
于是她道：“不过，本宫向来宅心仁厚，今日就暂且放过你，但你做事粗心，还是要罚的。”
“就罚你禁足辛者库，永不许出来。”
这种责罚，对江愿来说约等于无，果断行礼道：
“谢皇后娘娘。”
见江愿轻松脱险，忠梁站在不远处小声嘀咕:
“我就说这小子油嘴滑舌，张口没一句实话。”
忠将军性格坚毅，擅长厮杀，不擅跟这些毒妇周旋，更不会给她们拍马屁。
玉老却没有回话，看着江愿的背影，有些出神。
这位老学究古板严肃一辈子，最不喜欢油嘴滑舌之辈。
可江愿却是个例外。
因为他那种玩世不恭的圆滑模样，总能让老人家透过他，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他那英年早逝的不孝子啊......
“年轻人嘛。”
玉老微微眯眼，打心底感叹：“就是要活泼一点才好。”
混过去了。
江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向来一流，小小皇后，更是轻松拿捏。
可就在他要抬脚下台时，门外又有了新动静。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人造回音，层层递进。
宫殿内外，所有嫔妃宫仆跪地，恭迎圣驾。
“皇上万福金安！”
这个世界观的游戏，有趣归有趣，但就是有个十分麻烦的缺陷。
那就是礼太多了。
在这等级森严的地方，一天要行八百个礼，下跪更是家常便饭，对现代人的膝盖很不友好。
尤其是早已习惯了游戏的现代人，向来都是靠武力通关，没人会遵守当地规则。
玉老一把老骨头都快跪碎了，忠将军更是浑身不自在，但碍于压制，只得跪下。
而江愿向来入乡随俗，双膝一沉，跪得毫无负担，桃花眼一转，观察起即将登场的皇帝。
很快，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踏入芳华殿。
长长的队伍中央，浮着一架暗金龙辇。
八个太监扛着沉重轿辇，巨大暗金华盖层叠繁复，从头遮到脚，严实封闭。
这造型，别说皇帝的容貌了，就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
仪仗队步入阴暗宫殿，碾死了挡路的乳白盲蛆。
在皇帝从龙辇移动到龙椅上时，江愿耳尖轻动，自暗金纱幔间，捕捉到一种肥厚湿润的巨物蠕动，与地毯产生的钝钝摩擦声。
嚓---
嚓嚓-----
这皇帝不是人，江愿断定。
至少他的下半身不是人形，应该是某种庞大的蛇或蠕虫类生物。
那这位紫金宫之主，手握封建王朝最高权力的怪物帝王，会是门主吗？
虽然忠梁说过，皇帝就是门主。
但这游戏已经升级，门主身份需要重新确定。
皇帝落座，殿内气氛顿时更压抑了。
空气凝滞，阴影滚滚如有实质，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暗金纱帐前，站着一位总管老太监，他闭着眼，眼皮深凹，眼缝上黏着一层厚厚血痂，显然也是个瞎的。
在这深宫里，似乎只要是待得久一点的下人，都是这模样。
瞎太监躬身在皇帝身侧，听了片刻后，操起一口年迈鸭嗓，替皇上问话：
“皇后，朕的秀女呢？”
皇后惶恐地指向门外：“都已经选好，在外面候着呢。”
在嬷嬷提醒下，忠梁和玉老，以及刚才被选上的秀女们走到殿前，排成一排，供皇帝赏阅。
他们还是刚才的造型，秀女们以为皇帝喜欢丑的，各个演出一副鼻歪眼斜的痴傻之相。
看着这群精挑细选的秀女，皇帝的帘帐颤动，龙颜大悦。
太监翻译：“妙，妙，妙，皇后贤德，真是为朕选了一群妙人！”
听到夸奖，忠梁骄傲地小声逼逼：“玉老你看，我就说这皇帝会不可自拔地爱上我们的吧。”
玉老蹙眉：“可我们没抹万花引蝶香，他是怎么爱上的？”
忠梁找补道：“这个...皇帝的品味，说不定的。”
芳华殿内。
皇后谦虚道：“陛下过誉了。”
老太监走到皇后面前，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接着----
啪---！！！
巨响如雷贯耳，老太监一巴掌抽皇后脸上，将她的脑袋像陀螺一样扇到后面，整个人摔倒在地！
凤冠滚落，珠光宝翠洒了满地，和遍地蛆虫混为一体，难舍难分。
“胡闹！”
总管太监替皇帝骂道：“你们这群毒妇，选这些破烂出来，是想诅咒朕断子绝孙吗！”
君心难测，这皇帝竟是玩儿了个先扬后抑。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臣妾不敢，这几位秀女当真是本届翘楚啊！陛下！”
这群满心嫉妒和精明算计的女人，当即跪趴在地，连连磕头，抖如筛糠，再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
她们头磕得乒乓响，珠帘乱飞，露出了下面一张张早已溃烂腐化，半人半鬼的丑陋面容，吓得年轻秀女们花容失色，不禁后退半步。
“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太监踢翻狡辩妃子，指着一巨一老骂道：
“这两个丑妇要能成翘楚，那这世上就没有女人了！”
玉老和忠梁：......
精彩。
太精彩了。
江愿蹲在台上，用最清晰的第一视角在线吃瓜。
他可太爱看这种鸡飞狗跳的暴躁宫廷剧了！
热热又闹闹，跟过年似的，让人很想嗑一把瓜子。
然而，就在一众混乱的哭嚎和打骂声中，一抹诡谲黏腻的视线，穿过纱帐，穿过大殿，直冲江愿面门。
嗯？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好好好，看来又被盯上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