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江忧累了，困得倒在沙发上。
尽管闭上了眼睛，但是他仍然可以感受到头顶上强烈的灯光照在脸上。
所有的温暖的、冰冷的回忆都在大脑里。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春天是一个很美好的季节，万物葳蕤，生命勃发。
“你们这几个小子！好事不爱干就喜欢打点破球是吧？！啊？！人教导主任打了十多个电话给我！你们怎么解释！”
少年的江忧站在人堆里，由于高中的时候没有补充到足够的营养，他显得非常瘦小，和一个初中小孩儿一样。
这是班上人对他的的印象。
还有一个印象是个小混混。
一事无成，喜欢到处跑的顽皮孩子。
江忧瞥了一眼靠在办公室书桌边沿的班主任。
女人张大了嘴，就好像要吃了他们一样，穿着的包臀裙很明显地显示了肚子上的赘肉，可她不在乎。
“看着真恶心…”
江忧在心里念叨了一句。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出去翻了个墙打了个篮球吗？至于么……”
他一边受着骂，一边在心里抱怨着。
四周的小伙伴头都放的很低，但是他明显地看见了两旁人憋笑的嘴角。
止不住的上扬，却要忍着。
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人生在世，获得快乐才是目的。
处分？不怕。
退学？更不怕。
江忧早就听说了课下时他们的讨论，有人说他们会被处分，有人说他们会被退学。
站了一个小时了，班主任从旁边拿起保温杯，拧开狠狠地喝了一口。
“咕嘟咕嘟”的喝水声把江忧给听得渴了。
班主任盯着他们。
“知道错了吗？我们在学校里要遵守学校的规定，可以当学渣但是不能当人渣…”
班主任蹙眉，看着他们。
这几个毛头小子身上还散发着酸臭味儿，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而后缓缓走了出去。
他们一边看着班主任离开，一边看着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
其他老师都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仅是班主任的说话语气，更是这几个毛头小子。
仅高二，进办公室的次数不亚于他们的班主任。
春意正浓，大家都在上着晚自习了，窗外的天也开始渐渐压了下来。
宋听禾的发丝在空气里飘扬着，散发着淡淡的鸢尾花香味。
她受命来进行思想工作，班主任说她成绩好懂礼仪，在同龄人里说话应该好沟通。
再加上她是班长，平日里又和她最亲近，她自然而然就安排了宋听禾来。
宋听禾虽不理解，但还是按着要求来了。
她刚进来，走到他们跟前，就被那股酸臭味和汗味给熏得头疼。
“恶心…”
这是宋听禾的第一反应，那也是她第一次真正地明白男生原来可以臭到这样。
“喔唷！班长！”
其中一个高个儿叫起来。
“闭嘴。”
宋听禾懒得搭理他们，她的想法很简单，灌点鸡汤，然后逃之夭夭。
“你们都高二了，自己还什么都不明白。现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不赶紧去翻翻书、查漏补缺，还在这里跟上边儿对着干，自己的未来属于自己，不属于篮球，也不属于那个操场。”
她看见他们憋笑的样子，内心情绪复杂。
“还有，你现在的努力一定会给将来的你打下无限的基础。不要因为短暂的沉迷和享乐就把自己的前途葬送。”
她叹了一口气，大家都懂宋听禾的正义凛然。
不就是一个“走狗”。
一个不懂他们，只会站在高点俯视别人的腐蚀。
他们是怕班主任，但在班长面前却涨了不少胆量，有人还不时来顶撞她的话。
“我不明白，你们现在这样是在干什么。多拿奖励，多学一点，好的是自己，报答养育自己的家人和父母，实现自己活在人间的意义。”
她说得很高深，又很浅薄。
江忧抬起头凝视着她，眼里充斥着冰冷。
他想到自己家里那个破烂的小屋，那个有病的母亲和不知所踪的父亲，还有半个月不会换衣服的爷爷奶奶。
他在无数次想：为什么我会出生在这种家庭？
家里的生活靠着在外打工的姐姐，以及爷奶捡拾的一点垃圾生存。
高二那年，他第一次盯上了宋听禾。
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大人”。
他恨，她可以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来宣泄别人的人生，站在自己的光亮里来鄙视别人的灰暗。
环境决定了一个人。
江忧和宋听禾一出生就不一样。
他是垃圾堆的垃圾，她是养尊处优的教师子女。
他初中的努力换来了两个人的相识。
尽管宋听禾从来不会把他们这一群人放在心上。
他开始把宋听禾视为一个钉子，他的世界忽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唯有看见宋听禾站在高台上高傲地叫他好好学习的样子。
真会装啊。
宋听禾后来嘴也说干了，就离开了办公室，走回了教室。
任务完成，现在继续去做那份剩下的半张数学卷子。
她的大脑不允许这种事情占据自己的大脑，第二天她就没再关注这些事了。
可是坐在后排的江忧却不一样了。
他直盯盯地看着斜对面的女孩，唯一的想法，撕下她伪装又虚伪的面具。
“江忧干啥呢？！偷偷学习啊？他妈走去打篮球啊！”
他看着肩上的手，“行。”
每次他们都会逃第一节晚自习课，他还是照常逃着课。
只是后来不一样了。
他开始回家后疯狂补习，在周末溜进网吧里，不再是为了打游戏，而是看网上的网课。
江忧的第一步就是，去一个离宋听禾近一点的城市。
或许不是喜欢，江忧最初的想法就是想要毁掉这个虚伪的女人。
他的世界观里，所有人对他只有恶意。
没有好处。
靠近自己的一切都是怀有目的的。
江忧内心的恶芽在不断地成长，刺激着他的一切行动。
毁了她。
唯一的目标，毁了她就会有得到快乐。
让她看着自己的那个原生家庭，再说出这些话来。
高三那年，他竟然奇迹般地考了五百多分，这让班主任都惊了。
他假装着客气，从班主任的话里套出了宋听禾想要去的城市。
S市的王牌高校。
他在报志愿时特意找了S市的学校，虽然两人隔的很远，可他还是会偷偷溜进她的学校里。
宋听禾的优异让他可以在学校的任何角落看见她的照片、事迹。
四年后，宋听禾考了研究生，江忧也开始了自己的事业。
根据自己在社会上的人缘以及姐夫的帮忙，他的发展很好，算是白手起家，但是也起了自己的万丈高楼。
侄儿报志愿那年，他特意让他报了宋听禾的就业学校。
很巧的是，江淮正好是她的学生。
正合他意。
他在暗处看着宋听禾，忽然天空下起了大雨，淋得眼睛都看不清路。
耳畔竟忽然响起了宋听禾的声音。
“你怎么淋雨？一直淋着吧…别想靠近我！”
视线很模糊，他根本看不清宋听禾脸，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他伸手擦了擦。
一边慌乱着狡辩：“不是这样的！我…”
一边去抓宋听禾。
江忧忽然醒了，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都是梦，可是都那么真实。
都是他做过的事，是他为宋听禾花费的这么多年。
记忆，还是梦？
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