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碇侧过不受。
仔细揣摩父亲话语中的意思。
大哥今后还会惹出麻烦?
甄碇心里一沉:“想得到的他们都得到了,还不肯罢休?”
甄竺神色轻松不少,重新坐下。
甄碇也回过身子。
“刚开始,如何罢休?如果仅到为父这而止,那可真是下了一盘臭棋,对于咱们家来说是将军了,可对于朝堂来说,只走了第1手'炮二平五'而已”
甄竺目光深邃,显然已判断出接下来的局势。
让甄碇极为恼火:“父亲为何每次话只说一半?甄家上下几十口人……难道不值得父亲挂念?
事已至此,孩儿还不知此事全貌?接下来的黑手从何处伸过来?
若不提早防备,甄家……休矣!”
甄竺苦笑着摇摇头。
二人就此沉默。
“时间不早了。”
“若没有结果,孩儿不知接下来如何走,此刻离去也必然走向坟墓,那时间与我有何关系?”
沉默。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正因你什么都不知,那且让对手出手。
纵使伤筋动骨,也必不会危及你们兄弟性命,此间事各方交叉重叠,仅一人之奏折如何将为父陷害?
我自愿入瓮,与大王算是默契,那张无形的黑手已笼罩朝堂,哪怕大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告诉你又有何意?”
甄竺总算开口了。
甄碇仔细揣摩:“那……父亲是说,有人觊觎皇位?!”
这儿子真行!不能再说了。
甄竺瞳孔一缩:“噤声,不可胡言乱语,大王春秋鼎盛,四海皆平,社稷牢固,谁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甄碇一激,如此算是明晓了。
“如此说来,推动此事者,并不是最后面的黑手,而是马前卒,而又顺了大王心意,又利用对党争斗之心……却如父亲所言,如此算来各方交叉重叠……我甄家,不冤!”
熊熊怒火从甄碇心头升起。
陷害父亲之人、敌派党系、还有其他几只黑手!欺人太甚!
父亲自愿入局,皇帝一石三鸟,第1只鸟,朝堂上的党派队伍,第2只鸟,觊觎皇位的人,第3只鸟,就是这个三朝老臣。
三座大山……不是我小看你,这个小皇帝只能搬开自愿离开的第3座大山。
甄竺一看甄碇状态,立刻觉得不妙:“收敛心神!波谲云诡的官场,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对甄家同样如此。
此间事了,哪怕甄家一落千丈、风雨飘摇,可能保住你们兄弟4人的性命,我已觉得此生无憾,不可冲动行事!
听见了吗?碇儿!”
甄碇咬牙:“是,父亲。”
“若是有机会,回老家看看。”
嗯?
甄碇点头。
“时间不早了。”
甄竺第2次催促。
甄碇身体一颤,一股热泪顿时流淌下来:“父亲!18年的养育之恩,请别怪孩儿。”
甄碇颤抖着把食盒第2层打开:一碟磨好了的墨、一支笔、一本空白的奏折。
“父亲,请!”
甄碇低头双手送上!
眼睛的泪水连成珠线,滴滴嗒嗒滴落在双腿上。
甄竺欣慰的笑了:“碇儿果真聪慧。”
甄竺似乎早有预料,平静的接过来,打开奏折,填饱了笔,在一个合适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
便将笔搁置下。
甄碇的身体哭泣到抽搐,不敢看自己的父亲。
甄竺轻声一叹:“还是有些乱了心神啊?忘了一件东西呢。”
甄碇一愣,抬头看向父亲。
只见父亲神色纠结,然后一口咬在自己指头上,狠狠咬了下去。
“父亲!”
“无碍。”
一个手印落到自己名字上。
“咳咳,还挺痛的。”甄竺龇牙咧嘴,把手指放进自己嘴巴里。
“父、父亲,右神武大将军可信否?”
“可。”
已经不早了。
二人在案板前对坐,已经沉默了好长时间,耳边传来其他犯人呼噜的声音。
“风雨飘摇,可孩儿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父亲别紧张,若是有那么一天,孩儿必定把所有陷害父亲的人粉身碎骨!”
甄竺眉头一皱,刚想劝阻,可抬头突然看见甄碇的眼神。
如狼似虎!
一时之间竟然把想说的话给憋回去了。
自己从来没有小瞧这个二儿子,但是现在……竟然有种莫名的可怕?
大燕,似乎惹怒了一个可怕的人……
甄碇双眼慢慢恢复平静,长舒一口气。
眼中尽是漠然。
平静地打开食盒最后一层,一壶酒取了出来。
甄竺看着这壶酒,笑了。
无所谓了,后人事自有后人烦恼,自己的旅程,就到此结束吧。
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将这壶酒喝下。
甄碇瞳孔有些涣散,把案板上所有的东西重新收入食盒中。
提着食盒站起来,朝着牢房外走去。
“父亲……走,好!”
“嗯。”
把黑色大袍拉了拉,双眼尽是冷漠,随着“咔哒咔哒”的脚步声,带着身后的仆从,离开了大牢……
“去右神武将军府。”
“是,公子,后面的人还跟着,是否支开?”
“照旧,只把巡逻的士兵引走,这些吾丧我……还有用。”
“是。”
今天巡逻的士兵可算倒了霉了,平常深夜时分,哪有人敢在外面随意走动,还敢闹出那么多动静?
可是今天,这两次了。
这次声势更大!
吵闹声变成了打架声,夫妻拌嘴变成了摔东西、砸东西,鸡飞狗跳。
不时还有几个小偷,趁着夜色闯入人家,却像新手一般,没过一会儿便被发现,不断有人过来向他们禀报。
真是烦不胜烦!
甄碇的马车,随着这种混乱,慢悠悠的走在街上,压在路面上的声音很轻。
马车里。
甄碇神色痛苦:“为什么每个人活得都这么不如意?
纵使别人看着像模像样,但背地里的痛苦谁人可知?
官场啊官场!踏入其中,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可谁知道,不仅后方是万丈深渊,就算前方也是高处不胜寒。
到哪里才是终点?
哈哈哈……父亲是明白人,看穿了这一点,就算以命扛下,也不愿我兄弟几人牵扯之中……
可能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能像一个富家翁一样,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
甄碇自言自语,父亲刚刚的笑容,深深印刻在自己心里,承受了这么多,最后一个表情,竟然是如释重负!
“可是……父亲,哪怕拼着性命不要!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甄碇神色转狠。
将军府。
深邃的黑夜,门前有几道火光,似乎早有准备,没有侍卫。
等到甄碇的马车到。
大门竟然自动打开。
缓缓而入。
大门又再次关闭。
甄碇马车后面,4位身穿奇特服饰的人,互相对视,随后其中一人迅速离去。
这4人正是大燕皇帝的耳目:吾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