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牢抓住他手腕的瞬间,墨炎祁突然闷哼一声,不自觉地向后猛缩。
桑诺看他紧皱的眉头,像触电般松开手。
却在松手的刹那,又抓住墨炎祁的胳膊,硬拉到自己面前旆。
衣袖猛然掀开,刺眼的纱布绕在他的手腕上,许是因为刚才的用力,竟然有血渗出窠。
“这是什么?!”桑诺厉声问道。
声音凌厉,心里却不住的颤抖,墨炎祁,你到底在干什么?!
“没什么。”墨炎祁淡然地推开桑诺的手,随手盖住衣袖,微微一笑,“昨儿跟黑衣人打斗不小心伤了手腕,怎
么,心疼我了?”
说罢,一脸坏笑的凑到桑诺面前。
“不会,这就是你所说的龙尿吧?”桑诺冷着脸直直地盯着墨炎祁,阴沉的表情好似要将墨炎祁吞噬掉。
墨炎祁看她睥睨天下的威严,恍然愣在那里,她这副傲视群雄的美,似乎从第一眼开始,他便已经迷醉其间。
“不是。”桑诺的发丝有些凌乱,墨炎祁抬手,轻柔地将她落在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
柔声说道:“该饿了,老头儿今天不在,你想吃什么都有。”
这一次,桑诺没有躲开他的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指尖滑过耳廓,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收回沉溺在她眼眸中的视线,转身离开。
桑诺望着他的背影,光着脚站到地面上,脚心处的冰凉似乎直抵心底那最柔软的角落。
“墨炎祁,你没必要这样对我。”
桑诺的眸光凝聚到他欣长的身影上,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心底却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
桑诺的话让他离开的步子停了下来,她的话,让墨炎祁感到一丝不快。
他静静地立在那里,不说一句话。
直到墨炎祁抬脚离开.房间,她就只能盯着他伫立在眼前的背影,他的静默,让她无法再多说一个字。
看着墨炎祁的离开,桑诺有些无所适从,他手腕处渗透出的鲜红血渍,灼烧了她的眼眸。
甚至,她的心。
****
整理好衣衫,重新梳理了头发,对着铜镜,桑诺好像看到自己的嘴角泛起一丝美好的笑,一丝本应该属于青葱岁月的
笑。
收拾好刚才心底的异样,轻松地走出木屋。
墨炎祁正坐在桐树下的石凳上背对着她,桌上是热气腾腾的两碗面。
桑诺看到他的瞬间,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却又有些生气。
怕什么!他又不能吃了自己!
努力咧开一个灿烂的笑,走到墨炎祁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
“怎么?桌子上都没有棋盘了,还在想着怎么下棋?”
墨炎祁回过身时,桑诺看到他眼中迅速敛去的落寞,脸上伪装的笑意在一刹那破碎。
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眼花了?
那个一向邪恶霸道的墨炎祁,怎么可能会有那副神情?!
“我倒是想下棋,也要有那份闲心才好!”墨炎祁依旧是一副欠扁的神情,妖孽本色不变。
桑诺朝他抛了个白眼,亏得自己还在担心他刚才是不是被自己伤到了,看这个样子,怎么可能!
“老头儿不在,荒郊野岭的又不需要你处理国事,大好的修身养性的机会,有什么事儿能烦到你?”
“喏。”墨炎祁朝石桌上那碗清汤面瞥了一眼,这个丫头,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呦呦呦!这碗里盛的是什么啊?白面条加两根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青草?墨炎祁,怪不得老头儿不吃饭,厨艺这么差,怎么吃的下去!”桑诺故意笑的很大声,她心底在乞求,千万不要是墨炎祁做的!
“这是我做的!”墨炎祁的低吼证明,他真的对她的表现极其不满!
“......”桑诺的笑戛然而止,真叫她猜中了!
慌忙低下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看他的眼睛,千万不能!
下颚却被一只大手钳住,头颅被墨炎祁硬生生地抬起,墨炎祁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叶桑诺,你到底想怎样?!”桑诺脸上夸张的表情和低下的头,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在逃避!
他非常不明白,她究竟在逃避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对她的好吗?
可自己对她好难道有错吗?!
手上的力度却在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时,不自觉地消散了,她,哭了?
墨炎祁不知所措地松开她,手在空中,不知道该不该碰她。
“诺儿,对不起......”说出这句话时,他自己都惊到了。
他是天子,是帝王,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看着低下众人跪拜他,看着众人对他诚惶诚恐,听着各色各样的“臣知罪”,可此刻,他却因为桑诺眼中的氤氲,觉得愧疚。
她,真的在不知不觉间,长在了自己心上。
“诺儿,你不想吃就不吃,我实在是不会做饭,连烧火也是刚刚学会......不然,等老头儿回来,你再吃?我......我先去给你摘些果子!”
墨炎祁转身朝远处刚走两步,桑诺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清水煮面,既营养又清淡,最适合我这种刚服过药的人。”
回眸,桑诺微笑的望着他,眼神清明,似天上的玄月。
墨炎祁连忙走上前,声音都透着喜悦,“那......快吃吧!饿了这么久。”
桑诺坐下,拿起筷子,一点一点的把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
鼻子酸酸的,这样一碗清汤面,还是小时候,妈妈在的时候最爱做给她吃的。
妈妈说,她笨手笨脚,只会做这样的清汤面。
后来,被丢弃到基地的二十多年,她就只想再吃一碗清汤面。
因为那样,她还会记得,这个世间,还有人爱她......
“啪嗒!”一滴泪落到汤里,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世间,还会有人爱她吗?
抬起头,墨炎祁深情注视她的眼眸落到她心底,又惹得她一阵慌乱。
连忙放下碗,对墨炎祁吼道:“再盯着我,我就不吃了!”
“好好,你吃你吃,我不看!”墨炎祁转过身,仔细听着身后的动静。
桑诺看着他想回又不敢回的样子,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远离了那座高高的城墙,似乎,有些东西开始变的不太一样。
“能不能把你自己这碗吃了?爷爷回来看见你浪费他的粮食,该揍你了。”
“好,我也吃。”墨炎祁笑着端起碗,挑了一大口放到嘴里。
“呸!怎么这么淡!”还没嚼两口,墨炎祁便全吐了出来,这淡如白水的面,真是难以下咽!
忽视对面正笑到乱颤的女人,看了眼她面前空着的碗,她怎么能吃的下去?
“诺儿,你?”
“你的厨艺,是跟爷爷学的吧?”桑诺大笑着说,“吐什么,挺好吃的,以前我吃的东西,还不如猪食。”
“猪食?你可是叶府的嫡女,叶老爷的宝贝女儿,难道都是假的?”
墨炎祁皱着眉头,隐忍着心中的怒气,如果叶府欺负桑诺,他一定饶不了他们!
“没有没有!我是说......吃多了山珍海味,感觉就像猪食儿一样!”桑诺赶忙摆摆手解释道,一不小心被墨炎祁误会,那叶府的老老少少岂不遭殃了?!
真是个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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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漆回来时,天已经黑了,回来就把墨炎祁拉到屋内,紧闭着房门不让桑诺进来。
“丫头药吃了吗?”
“吃了,按照你的吩咐,药引给足了量。”墨炎祁说道。
“嗨!我那是逗你玩儿,药引呢,只要你的一滴血就够了,用不了那么多!”泽漆狡黠的笑道。
“老头儿,你!”墨炎祁愤恨地甩了下衣袖,这个泽漆,就不该相信他!
自己可是滴了两大碗的血!
“丫头,上一边儿玩儿去,我们老爷们儿有话说!”泽漆瞟了眼窗外的黑影,高声说道。
墨炎祁紧张的朝外看,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听到了?
心底一颤,这可怎么办?
“别看了,有要事跟你说。”泽漆收起玩笑的神色,严肃说道。
墨炎祁的视线一直注视着窗外,直到确信那个小巧的身影没再出现,才回过头来接泽漆的话。
“难道有人跟你到了药谷?”墨炎祁问道。
苍冥国的人混迹武林大会他是知道的,可因为桑诺的事情,暗寻不成,而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声张。
可以说,他早已经错失良机,变主动为被动。
“你早就知道?”泽漆有些恼怒,他可不希望有人探听到他的地盘,这个小鬼,就会给自己找麻烦!
“如果我没猜错,来的那伙人应该就是我要找的!”墨炎祁如是说。
墨炎祁微眯起双眼,负手而立,他的身份一直隐藏极佳,这才有机会在没有人发现的情况下医好自己的双腿,而此次出宫,宫内的亲信也安排妥当,如果真是这一群人,他们究竟是如何发现自己的?!
难道,有内鬼?!
“小鬼!要是来人毁了我的药谷,我不敲烂你的脑袋!”泽漆扬起手中的木棍,瞪圆了眼,下巴上的胡子左右乱晃。
“老头儿,你又忘了我的本事了?”
“管你什么本事!外面那一群像狼一样的家伙,绝对能撕碎你!”泽漆叫嚣道。
墨炎祁心下一沉,这老头儿虽说平时不正经,可关键时刻从不夸张,有一说一,如此看来,来人真不简单!
按此阵势,倒有灭他们于谷中的态势!
只是不知道,这一伙儿人与刺杀桑诺的,是否为同一队人马!
正说着,门外悉悉索索的声音让墨炎祁顿然警觉起来。
快速闪到门框,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数个黑衣人的尸体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
猛然推开门,桑诺正面色凛然地立在槐树下,手中的短匕首的尖上,正滴着鲜血。
“人已经到了,出来迎敌!”桑诺双目扫了眼周围,耳朵探听着远处的动静,微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草木皆兵。
转瞬间,墨炎祁已经到了桑诺身侧。
他一直对桑诺的真实实力有所怀疑,刚才她在须臾之间不动声色便解决了一群人,此等功力,着实令他大吃一惊!
另外一惊的,便是这黑衣人出现的速度!
“又要并肩作战了。”墨炎祁笑道,好似眼前的危险并不存在。
“我不认为以你现在的状况可以跟我并肩作战!”桑诺冷言道。
刚才他跟泽漆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刚耗费这么多血,再大幅度作战,即使他身强体壮,武功高强,她也放心不下!
该死,怎么开始担心这个暴君了!
墨炎祁笑笑,桑诺的话在他听来,虽然语气极其恶劣,可在他听来,还是如沐春风。
“我就当你是在关心我!”墨炎祁笑容透着顽劣的邪气,真不像一个大魏的王!
桑诺佯装没有听见,并不理会。
“我们就两个人,用不着摆什么阵势,直接出来打吧!”桑诺朝远处喊道。
话音刚落,灌木丛和岩石后突然黑压压涌出一片黑衣人,明晃晃的刀剑劈来。
“找死!”桑诺飞身迎上最头上的几人,短匕在手掌心处闪出一道寒光。
桑诺闪身到黑衣人身前,右手臂挡住劈来的弯剑,手臂勾起锁住弯剑,用力将黑衣人拽到身前,危险的近身距离,左手朝对方脖颈上一划,鲜血顿涌,黑衣人便倒地而亡。
感到右侧寒光骤起,桑诺旋腿踢向光亮处,黑衣人后退两步,掌心握紧,直抵要害。
手中的匕首,虽然短小,但却坚韧锋利无比。
近身格斗,找准要害,招招毙命!
桑诺黑发飞扬,眼神似腊月风雪般寒冷,身影如一只妖娆的蝴蝶在黑衣人中旋舞。
所到之处,倒下了一个个举刀的敌人,裙角却不染一滴鲜血!
远远地,她看到人群中站着一个冷眼观战的人,定是这群人中的头领!
桑诺朝不远处正在作战的墨炎祁喊道:“诺儿,要擒王!”
墨炎祁听到喊声,嘴角泛起一丝嗜血的笑,高声叫道:“果真懂我的心思!”
两人朝那人的方向共同杀去,墨炎祁手中的长剑疯狂地砍着涌上来的人群,桑诺并肩在他身侧,抵挡另一方的刀剑。
这群人,绝不好对付!
训练有素,刀法狠毒,倒像训练多年的死士!
眼看就要临近黑衣头领,墨炎祁飞身越过身前的黑衣人,一跃入空,举剑便朝那人厮杀过去。
瞬时,刀剑碰撞处,火星四溅,黑衣头领被墨炎祁的剑气震地猛然后退两步。
立定,似乎用一种赞赏的目光盯着墨炎祁。
“阁下果然功夫了得,佩服!”黑衣头领说罢,举刀与墨炎祁厮杀在一起。
“跟我比试,你还不到级别!”墨炎祁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不屑地说道。
飞身跃到空中,那黑衣头领紧随其后,刀刃乒乓碰撞,五招内,黑衣头领渐渐败下阵来,慌忙落到地面。
墨炎祁立到岩石上,长剑举到眼前,衣袍扬起在风里,欣长的身姿健壮威仪,威震天下的眸光高高在上地注视着眼下的黑衣人。
剑锋直指黑衣头领,低沉的怒吼传来,“说出你的主使,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黑衣头领被墨炎祁充满威慑的声音震住,挺了挺身,提起刀又朝墨炎祁冲来。
墨炎祁微微一笑,是个汉子!
侧身闪过刀锋,墨炎祁又与那人交战三四个回合后,掌心发力,剑气将他的刀震出数米。
“现在求饶还来的及,我给你条活路!”墨炎祁说道。
桑诺举手劈倒一个黑衣人,朝墨炎祁鄙夷地喊道:“他们都是宁死不屈,我们连严刑逼供的机会都没有,废什么话!”
此时,站稳后的黑衣头领眼角露出一丝怪异的笑,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圆弧状的物什,放到唇边,诡异尖锐的声响传来。
正抬掌迎敌的桑诺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脑中刺痛如千万个针乱刺,双手抱头,匕首顺势从手中滑落。
这是什么鬼声音!
周围的黑衣人朝她一涌而上,刀剑高高举到她的头顶。
墨炎祁见状,心突然像刀绞般疼痛,嘶声吼道:“诺儿!”
“诺儿!”墨炎祁大喊。
无数把刀剑朝桑诺头上劈来,此时的桑诺,被鬼魅的乐曲扰乱了神经,强忍着脑中的翁乱,颤颤巍巍地抓起地上的匕首,猛然朝身旁的腿砍去。
只是一瞬间的恍惚,整个人便陷入了危险之中。
桑诺听到墨炎祁的吼叫,抬眼便看到墨炎祁朝她跑来。
挥舞着刀剑,面色苍白,这乐曲能扰她心神,那墨炎祁此刻也定然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桑诺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她突然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不做挣扎的姿态似乎在等待着刀剑落到头颅的感觉,她从来不畏死亡!
可这一次,她的心里却有一种临死前的遗憾,或许这份不甘,是因为这个正向她奋力扑来的男子。
墨炎祁,当死亡来临,我才明白我禁闭的心门,早已为你打开......
眼角有一滴泪划过,顺着脸颊,低落到尘土里。
头顶突然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她毫无预兆的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
睁开眼睛,墨炎祁的刀剑躺在自己脚边,他用整个身躯将她护在身下!
“墨炎祁!”桑诺大喊。
她挣扎着要推开她,却看到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抱着她的身躯猛然紧固。
明晃晃的刀剑高高举起在空中,奋然落下,刺到墨炎祁坚实的背上。
血,鲜红的血液顺着他垂下的发丝滴到桑诺的脸上,桑诺胸膛中顿然如烈火灼烧。
墨炎祁,你怎么这么傻!
“诺儿,不要怕,别怕,不要忘了朕是天子,天子自有天佑......”墨炎祁苍白的脸色强扯出一丝笑。
这笑,却深深刺痛了桑诺的眼。
她拼命摇着头,朝天.怒吼,“不!”
如野兽般嘶吼的声音在天地间回荡,桑诺的发丝风一般在脸颊侧飞舞。
刹那间,乐音的迷惑顿然消弭!
桑诺眼神凌冽地望着眼前愣在那里的黑衣人,目光似把刀子穿透人群,直逼站在不远处的黑衣头领。
她从墨炎祁的保护下缓缓起身,扶着满身鲜血的他,满目威严地站在天地之间。
“伤你的,我要让他尸骨无存!”药谷中顿时大风骤起,桑诺黑发飞扬,衣袂飘荡在风里,目光如炬,高扬起匕首,指着黑衣头领。
黑衣头领被她气吞云霄的气势震住,眼神恍惚,透着惧色,手中的器乐从指间滑落。
“哐当!”重重地砸在地面。
桑诺如鬼魅般瞬间移动到黑衣人身侧,围在墨炎祁身旁的黑衣人应声倒地。
“诺儿。”墨炎祁站起身,身上的衣袍被鲜血沾满,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桑诺,她弱小的身躯,竟然能爆发出这么惊人的能量!
这个,真的是传言中的娴静温婉的第一才女,叶桑诺吗?
不,那样的叶桑诺怎能有此刻的她光彩夺目,此时的她,浑身散发的是一股王者之气,这样的桑诺,才是与他并肩作战的女子!
“嗖!”一只箭飞射到黑衣头领颈部。
他倒下前,依旧是满脸震惊。
桑诺望向黑衣头领身后,南宫翎手持弓箭出现在她眼前。
不远处的百部与她相视一眼,同白芨一道,挥起刀剑和长鞭,与剩余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她的人,到了!
而此时,墨炎祁的面色突然变为酱紫色,唇色乌黑,双拳紧握跪倒在地,桑诺慌忙喊道:“墨炎祁!”
剩余的黑衣人见头领身亡,一时慌了神。
百部、白芨和南宫翎趁势灭杀了剩余的黑衣人。
谷中的草药香气被浓烈的血腥味掩盖。
三人飞快跑到桑诺身侧,只见墨炎祁的脸色变的十分狰狞。
南宫翎走近时才看清桑诺的容颜,十分诧异。
原来是她!那日在闹市救她于马下的女孩儿,那夜在皇宫中见到的宫女!
她究竟是谁?
地上躺着的男子,有着日月之尊的容貌与气质,绝非凡人!
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是谁,那晚在弋阳客栈救她时,她的演技还真是逼真!
这样的奇女子,真是世间少有。
南宫翎并未对她的隐瞒有所不满,也不言语,只是低头看向她怀中的男子。
“那些人的刀剑上,许是抹了毒。”南宫翎轻声道。
桑诺眼底的怒意更盛,望向周围横七竖八的尸体。
一命呜呼,真是轻饶了他们!
“小姐。”百部看到她身上的血渍,不由地喊出了声,心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我没事。”桑诺看向百部,她并没有受伤,后抬头朝身后的木屋喊道,“爷爷!”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从屋后走出,瞧见满地的残骸厌恶地皱起眉头,晾晒草药的架子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其上的草药洒了一地。
朝桑诺望了一眼,慌忙跑上前去。
神色严肃地拉过墨炎祁的胳膊,眉头深锁,仔细把着脉搏。
莞尔,眉头舒展,朝桑诺说道:“并无大碍,先给他吃一粒药丸子看看。”
桑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疼惜地看着墨炎祁紧闭的双眼,他背上的忍受的刀剑,究竟留了多少伤痕。
百部看着桑诺眼中复杂的情绪,心好似被紧紧攥住,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要不要在药谷仔细看看?”桑诺问道,他是帝王,可不能有丝毫闪失!
“看?药谷都被你们毁成这样怎么看!”泽漆高声叫道。
桑诺低下头,确实是因为他们,若非他们引来歹人,这满是珍稀草药的世外桃源,怎么会一片狼藉。
只不过,她相信泽漆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爷爷,那就去你别的药谷,总要仔细检查下!”桑诺说道。
“丫头,就你懂的多。”
“狡兔尚有三窟,鬼面医圣岂能只有一处隐身之地。”桑诺轻轻扶起墨炎祁,准备出发。
“鬼灵精怪!走吧,把小鬼治好了你才能放心!”泽漆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桑诺心中一紧,面色微红,这个爱胡说的老头儿!
“来,一人发条黑布蒙了眼睛,我可不想被这么多人知道我的二窟在哪儿!”泽漆从袖间掏出一条黑色的布条。
众人配合地接到手里,纷纷蒙上眼睛。
“就一个布条而已,我想偷看的话也太简单了!”白芨边说边往眼上系。
“没把握我还能叫鬼面医圣?!这布条可是浸泡过秘制草药,蒙上能让人暂时失明。”
泽漆说的云淡风轻,白芨闻言,直接蹦起来,暂时失明?!万一不小心终生失明了怎么办?!
一把扯下布条,岂料眼前一片漆黑!
桑诺和百部扶着墨炎祁,紧紧跟在泽漆身后,南宫翎和白芨紧随其后。
众人在“黑暗”中摸索约两个时辰,便听到泽漆说“到了”。
“老头儿!我什么时候能看见啊?”白芨清灵的声音惊起一片飞鸟。
她被眼前的黑暗搅乱了心神,摘下布条依旧是一片漆黑!
泽漆停下,给众人的眼睑上抹了药水。
桑诺感到眼皮有丝清凉,眼前渐渐泛起红光,睁了几次眼,视觉开始慢慢恢复。
心中不由赞叹泽漆的鬼才!
“吓死我了!”白芨抚着胸口说道。
桑诺瞧向她,那日在擂台上的白芨,与此时的她大不相同,只不过现在的白芨,更鲜活许多。
有江湖儿女的豪情,更有孩童般的率性。
抬眼处,崖底高耸的林木整齐地立在众人眼前,泽漆带着一群人在林木中穿行,地势越来越低,最后停到一个圆形洞口处。
这一处药谷,竟然是谷底下的地洞!
众人对泽漆发掘妙境的本事赞叹不已。
艰难爬下洞,眼前的景象却令他们大吃一惊。
光不知从何处打来,整个洞中亮堂如明日,洞中溪流涌动,温暖如春,花朵争奇斗艳,白雾缭绕中隐约可见茂密繁盛的绿色植株,不时还能看到青蛙从溪流的岩石上蹦到岸边。
“不要乱走,我这儿到处都是机关!”
泽漆吩咐好其他人,只带着桑诺和依然昏迷的墨炎祁进了一株梾木下的木屋。
**
“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泽漆说道。
桑诺闻言,面上刷地一下涨的通红,不知怎的,心底突突乱跳。
又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墨炎祁,但并未拒绝泽漆的要求。
泽漆进了内室开始准备药汤,桑诺扶起墨炎祁,解了他衣衫上的扣子。
背部的血已经凝固,千疮百孔的衣衫粘在皮肤上,桑诺紧咬着下唇,小心翼翼地从伤口处扯下粘连的衣服。
桑诺额头上的汗浸湿了鬓角的发丝,指尖冰凉,从来都没有如此紧张过。
一个不注意,便可能扯动伤口,鲜血又重新涌出,她可不敢放松。
“扶他进来!”泽漆在内室喊道。
桑诺犹豫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手指覆上墨炎祁光洁的肌肤,指尖突然传来一阵触电般的感觉,心几乎要突到嗓子眼!
深吸一口气,缓了紧张的情绪,拖着他进了内室。
“你看着他,不停地用舀子往他身上浇药汤,看好时间,只泡一个时辰,不能多也不能少,结束之后给他穿上衣服,让他躺床上休息。”说完,泽漆转身出了门。
“哎,爷......”话还没说完,泽漆“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桑诺回头望着桶中闭着眼睛的墨炎祁,健硕的肩膀,妖孽般的容颜,湿漉漉的发丝顺着脖颈垂到水下。
桑诺无奈地拿起木勺,一勺一勺地朝他身上浇着药汤。
浓郁的药草香气充盈在鼻尖,室内氤氲着雾气,桑诺静静地看着墨炎祁背上的伤痕,心不由地颤抖。
药水缓缓顺着墨炎祁的身体流下,干泽的伤口被药水浸泡地有些发软,伤口边缘变的发白,血又渐渐涌了出来。
血混入药水,冲到了木桶中。
桑诺举着舀子冲了整整一个时辰,手臂有些微微发酸,时间已到,用力将墨炎祁从水桶中抬出。
“怎么这么沉!”桑诺咬着牙,拖了几次才把他拖到床上。
若不是自己从小训练,这么个“庞然大物”真能把她累死!
床上有一套干净的深蓝色棉布衫,桑诺仔细给他穿好后,缓缓地扶他躺下。
轻手盖上被子,墨炎祁就像是个熟睡中的婴孩儿,安稳地闭着眼睛。
桑诺微微一笑,转身欲离开。
身后却有一个声音喊道:“诺儿。”
回身,墨炎祁依旧紧闭着双眼,桑诺抬手掖了掖被角,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手刚要收回,却被墨炎祁牢牢抓在手里。
“诺儿,小心......”
墨炎祁皱着眉头,双目紧闭,紧紧抓着她的手,好像梦里的他也怕,一松手,桑诺便不见了。
桑诺低头看着握着自己的手,眼神变的朦胧。
最近的泪腺,似乎有些发达。
墨炎祁,为什么睡着的你,还如此惦念着我?
因为用力,墨炎祁手上硬朗清晰的血管清晰可见,就像把他自己的心,完完整整的摆在了桑诺的面前。
桑诺静静地看着他硬朗的面庞,一动不动。
“诺儿没事,别担心。”桑诺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说道。
泪顺着眼角滑到鼻尖,反照着令人碎心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