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父亲与摄政王共事多年，应当比女儿更了解摄政王的脾气秉性。”
“便是先帝在世时，曾经想给摄政王赐婚，都被拒绝了，女儿何德何能，能让摄政王接了懿旨？届时若是懿旨到了摄政王府，摄政王拒不接旨，咱们苏家，还有何颜面可言？”
不用苏清妍说，苏秉仪也能想到，到时候等着他们的，会是何等的嘲讽。
但心中明了是一回事，让他在苏清妍面前认错，绝无可能。
“你与摄政王自少时相交，难不成还说服不了他？”
苏清妍冷笑，明知道她与霍砚尘字少时相交，不还是在必须送一人进宫时，毅然决然地将她推进了深宫之中。
如今再说她与霍砚尘相知于少时，未免太晚了。
“若是女儿没有记错的话，父亲早些年曾在国子监任职。”
当时，苏秉仪正是那些皇子们的开蒙老师，若非要舔着脸说，他也能算霍砚尘的恩师。
“早些年摄政王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女儿多了些照拂，如今女儿已经是太后了，哪里还敢说什么私情？”
总之一句话，让苏梦然做摄政王妃的事情，她不反对。
但要想她从中做推手。
她手疼。
苏秉仪脸色越来越冷，却在答道顶点时，忽然就笑出来了。
“阿妍真是长大了。”
说着女儿长大了的话，可苏秉仪的眼里没有半点欣慰，只有似是能够将人冻僵的寒意。
“为父还总觉得，你是和熙儿那般大的小孩子呢。”
苏清妍心底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袖子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帕子。
苏秉仪的笑意不达眼底，他说：“这些日子早朝，父亲每每瞧着熙儿小小的人儿坐在龙椅上，一板一眼的模样，便想到你的小时候。”
“你小时候，可比熙儿调皮多了，一刻钟都坐不住的，更别说像熙儿一样，在龙椅上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期间连动都不动一下。”
苏清妍“呵呵”笑了两声。
“父亲可能是记错了，女儿少时最是安静，就连女夫子都京城夸女儿端庄呢，倒是姐姐，女夫子总说她活泼开朗，爱玩爱笑。”
她这话是真的。
说着话时，苏清妍便瞧着苏秉仪的脸，她像看看，苏秉仪听到这番话，会不会有一点局促。
让她失望了，别说局促了，苏秉仪的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
半点都没有说胡话被拆穿的尴尬。
“是吗？那是父亲记错了，看来熙儿是像你，我先前还觉得奇怪，先帝也不是这样冷清的性子，怎么还能生出熙儿这样的孩子呢。”
苏清妍心底闪过一丝骇然。
这是威胁。
苏秉仪在用霍明熙威胁他。
“那如今看来，熙儿是像我更多一些了。”
“是啊！”苏秉仪哈哈大笑，“是流着咱们苏家的血的孩子，更像咱们苏家的人！”
话说到这儿，苏清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苏秉仪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苏梦然挨打的事情来秋后算账的。
也对，苏秉仪的眼里，素来只有他自己，什么嫡出庶出的女儿，都不过是他达成目的的棋子罢了。
一个苏梦然，还不值得他这般大动干戈。
苏秉仪今日的目的，分明是她。
字字句句苏家的女儿，苏家的人，他想要的是她这个太后，继续将自己当成苏家的女儿，将北辰的江山，变成苏家的江山。
而他口中说的霍明熙，就是筹码。
只要她愿意将为苏秉仪所用，日后苏秉仪达成目标之后，会看在霍明熙身上流淌着的苏家的血液，饶过那孩子一命。
这不是苏清妍想要的结果。
可现在霍明熙年纪太小，三岁的小孩儿，便是当真如同苏秉仪所说的那般，冷静自持，可到底才三岁，距离能把持朝政，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父亲说的是。”苏清妍低低应了一声，“熙儿，永远都是咱们苏家的孩子。”
父女俩都是聪明人，苏秉仪哪能不明白苏清妍的意思，哈哈笑了两声，夸赞：“好孩子！阿妍可真是为父的好女儿啊！”
苏清妍低下头，跟着苏秉仪笑，却是满眼苦涩。
但凡，但凡先帝再多活两年，但凡熙儿再大一点……
她们母子也不必处处受制于人。
前有霍砚尘和苏秉仪处处紧逼，满朝文武两面三刀。
后有南景虎视眈眈，其他诸国坐观鹬蚌相争，都等着渔翁得利。
她举步维艰，只能左右逢源。
苏秉仪得了满意的答复离开时，宫门都要落锁了。
苏清欢连晚膳都没用，将宫人屏退，自己点了一炉安神香，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
霍砚尘午夜入了清泉宫时，差点被缭绕的烟气熏一个跟头。
床上的纱幔没有放下来，霍砚尘在迷雾之中，朦胧着瞧见苏清妍躺在床上，睡得不太安稳。
他上前的动作，顿了一瞬，转头拎起桌上的茶壶，打开香炉盖子。
里边小山似的一堆安神香叫他瞳孔骤缩。
这个分量的安神香，若是全都燃尽了，只怕苏清妍也醒不过来了。
茶壶中的冷水倾泻而出，将尚未燃尽的安神香浇灭。
“撕拉”一声，霍砚尘心底的不安才稍微散去些。
他将四扇窗户尽数打开，夜风裹挟着凉意吹进来，卷着安神香的烟气跑出去。
不过一刻钟，床上那本就睡不安稳的人，便被冷得醒了。
意识朦胧，身体也沉重得连抬一下手都做不到。
“太后娘娘对先帝，当真是情深义重。”
霍砚尘阴阳怪气的声音撞在心头，苏清妍豁然清醒过来，勉强撑着坐起来。
“嘶……”手臂还是疼。
“摄政王怎么又来了？”
一日来两次，他来清泉宫，比回摄政王府都勤快吧？
“怎么？”霍砚尘冷哼一声，“苏秉仪来得，本王却来不得？”
一句话，便表明了来意。
苏清妍“哦”了一声，“摄政王想问我父亲说了什么吗？他说我永远是苏家的女儿，熙儿的身体里留着一半苏家的血液。”
霍砚尘眼底赫然冷厉，“太后娘娘固然是苏家的女儿，可终究入了深宫，做了太后，还是莫要与宫外之人有过多接触为好，免得让朝臣以为，太后娘娘要后宫干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