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信息刚发出不久，蒋贝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方便吗？”蒋贝在另一头一开口就这么问道。
“不方便我接你电话干什么。”景岚先吐槽了一句，以调节自己的情绪，“事情有点复杂，几句聊不清楚，况且也不安全。”
蒋贝面色有点凝重，他自己原本就是谁都不相信的，可现在这句话从景岚嘴里讲出来却显得格外严重。大概是因为景岚一个自己就强的离谱的人也有忌惮的对象，这一点对蒋贝来说比较难以想象。
“知道了，我尽快。”说罢，蒋贝挂断了电话，但突然一想觉得不对，忙又去翻那条短信。
收件箱里没有他刚刚看到的那条消息，有的只有一封标题和内容都是乱码的垃圾信息。
景岚把手机放回兜里，又扫了几眼公园内，在无人注意的时机跳下了树。
在刚才的时间里他观察了公园附近所有的监控摄像头，大概估计了这些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发现其中有一个地方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死角。
这个位置就是蓄水池的整条边界，没有任何一处空档可让人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接近湖泊。
欲盖弥彰。
景岚心里冷笑，拉低帽檐带上口罩，混进了进入公园的人群之中。
太阳快落山之时，景岚独自一人坐在公园内的草坡上，看起来就像一个花粉症过敏者。突然手机响了一声，景岚拿起来看了一眼，起身向公园外走去。
蒋贝：“已办妥，速回。”
仓库区。
“你看看够不够。”蒋贝把一沓打印纸甩在桌子上，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我现在信你的话了，这些东西不仅难搞，还死贵。”
景岚没有立即查看那些东西，而是到蒋贝的电脑前打开了程序的运行窗口。
“呵，五次攻击……”景岚轻笑了一声，“你这一趟是挺凶险的。”
“真的假的？”蒋贝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用屁股把椅子挪到电脑前，“我看看。”
景岚没表现得多紧张，手指了屏幕一下：“这个是时间，你有兴趣可以对照着查一下。”
说罢，景岚离开电脑，坐在沙发上开始翻看。
蒋贝的确查的很详尽了，不过景岚用不到那么多。挑出其中蓄水池的结构和公园附近的电路图，趁蒋贝没注意这边时用09把图纸扫描了一遍，然后仔细研究起来。
“我去、我去……”蒋贝对照完时间后粗口连连，“我说你这是在搞什么幺蛾子，想害死我吗？”
“不是让你用程序了吗，暂时死不了。”景岚头也不抬。
“你什么宝贝程序，有自信能坚持一个月不被破解吗，我好给自己准备后事！”蒋贝骂骂咧咧地抱怨。
“他们把服务器给烧了都算不过。”景岚摆摆手，好像在招呼小狗，“有空的话帮我看看这个。”
蒋贝还是有点心慌，但景岚气定神闲的样子总归还是能给他点毫无理由的信心，于是也就压下心中的不安做到景岚身边。
“以你的经验，我要想拖半个小时时间，是把这一片的电线全烧了好呢，还是把这几个电机砸了比较合适？”
“我……”蒋贝拳头握紧，要不是面前的是景岚他早就打下去了，“我他喵的有个屁经验啊！”
“好了好了。”景岚敷衍地安抚了一下蒋贝，“这儿还有没有懂管道工程的人才，给我找一个来。”
“有是有，不过你要管道工程的？”刚刚不是说掐电线吗？
“嗯，可靠吗？”景岚问。
蒋贝却皱起了眉：“你这么草木皆兵的我哪还敢保人啊。”
“那直接喊人过来吧，我自己看着办。”景岚摆摆手。
不一会儿，蒋贝领着一个看着精瘦黝黑的半百老伯走了进来。景岚对这人有点印象，跟他请过罪，但签合同的时候还算干脆。这样的人擅长明哲保身，能够自己活得舒坦，却成不了大气候。
“卢爷，他带过的徒弟能组个方阵走阅兵。”蒋贝简短地介绍了一下。
蒋贝话音刚落，老伯就连忙接话：“阿哟哟哟贝老板可别乱讲，大老板面前哪儿敢称爷，叫小卢我都肯应叻！”
“老卢，这些图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景岚直接把两张图递了过去。
蒋贝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这就给了，不再考察一下的吗？这可是他用小命和重金换来的耶！
老卢接过图纸，结着老茧的指肚捻着纸页：“嗯……这个看起来是个有泳池或者喷泉的开放场地的排水系统，另一个……是写字楼或者学校吧。”
老卢故意用淡然又肯定的语气来说，眉目间却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得意和期待。景岚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眼力。这两个是先后建在同一地方的，你再看看。”
老卢得到肯定，底气愈发足了，直接坐在了桌前，把图纸按在桌子上，用发黄的指甲在纸上掐出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弧形：“嗯……这里……我知道了，这写字楼是在先的吧。”
“何以见得？”景岚追问。
“你看啊，”老卢颇有气势地一拍桌子，“这个写字楼走的路十分的复杂，比如这里还有这里，如果不是在老旧的管道上改动的话是没有必要这么修的。在这点上新修的就特别好，看，这儿就不需要拐，直接走过来，很漂亮！”
景岚摸着下巴：“那依您看，原来的管道为什么修的这么复杂呢？”
“可能是更早前的规划问题，也可能是原本附近地下还走了别的管道，为了避开就绕了个路。”听到景岚改用敬称，老卢的背挺得笔直。
听到这里，景岚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又问：“那从这旧的改到新的大概要花上多久？”
老卢想了想：“以我以前带的队来看，正常也得五个月往上走。要是条件配备好点能快个二十来天，不过慢起来可就没个准数了。”
“那如果不眠不休还轮班顶替，最快需要多久？”
老卢闻言哈哈一笑：“老板你肯定是没下过地吧，你说的这种情况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遇见过。在市里一天到晚叮叮咚咚的谁受得了，再比如运材料路上耽搁的时间，你想急也急不来啊。”
“所以无论如何也快不过四个月？”景岚问。
“留个余地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三个月，就是天王老子下凡都修不完！”老卢豪迈放话。
景岚点点头，指着学校的管道图：“那你看这个，修这么复杂如果是为了避开什么东西的话，那东西得长什么样？”
“这个我得好好看看……”说着，老卢从衣兜里掏出一副小圆眼睛，架在鼻梁上，又掏出半支烟卡在耳朵和眼镜腿中间，“有没有纸笔还有尺子？”
景岚使了个眼色，蒋贝在抽屉里翻来翻去，找出一张不知道哪家发廊的会员卡，又从桌上拿了几张纸和中性笔，全部递给老卢。老卢接过，还颇为不屑地斜了一眼蒋贝，可把蒋贝气得够呛。
老卢格局不咋地，但技术还是硬的，用水笔和卡片做出来的图连墨点都不见。看他时不时提起笔一甩，再把笔尖在衣服上蹭蹭，下笔的手又稳又利落。
等了一刻钟，老卢在画的几张图里拿出一张：“大体是这个样子，如果是管道的话应该会分布在这个区域，具体怎么走的就不知道了。”
景岚看了一下，管道的线条间是一个有棱有角的立方体。景岚又指着公园的管道图：“把这个东西放在这个图里，大概在什么方位？”
老卢用卡片比划了一下，手一伸：“来支铅笔。”
“没有。”蒋贝没好气地说。
“啧啧。”老卢摇了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大老板，我直接画，您不介意吧？”
景岚颔首：“您请。”
老卢干脆地画下几道横线，不用尺子依旧笔直：“这里。”
“大概描述一下位置。”
“泳池正下，按比例尺的话，大概十七米深见顶。”
听到这里，景岚心里有了想法，拍了拍手：“不愧是您，蝮蛇能招到您这样的人才，实在是福气。”
“过奖过奖。”老卢咧嘴，一口黑黄色的龋齿像两排烤玉米。
“蒋贝，改建的时候带着他，合格了。”景岚说。
蒋贝哼了一声，过程中他也看出来这老卢不可能是有多深城府的家伙，也就是老人精而已，的确不需要太在意。
景岚这样一说，老卢果真以为这全是一场针对自己技术的试炼，就随手把自己画的东西往桌上一扔，背着双手被蒋贝用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送了出去。
景岚等着蒋贝他们走远，在心中轻唤了一声。很快，一团白色的雾气突兀地在房间里凝聚，九歌的面容从中显现出来。
“刚刚出去的那个叫老卢的，模糊他的记忆，代价我拿灵魂抵押。”景岚干脆地开口。
“你分明有比这更好的选择吧？”九歌盯着景岚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在笑，凝神去看时却又看不到什么情绪。
“这就是最好的选择。”景岚知道九歌在说什么，但无论是让青穆耗费精力回溯时间，还是将老卢除之而后快，景岚都不想选。
所有的后果，他一个人来承担就好，这样反而比较轻松。
九歌少见的没有讥讽，只是淡淡地看了景岚一眼，露出了他标准的商务微笑：“那么，交易成立。”
九歌的消失悄无声息，景岚甚至对自己灵魂被剥离的过程也毫无知觉。自嘲地笑了一下，景岚拍了拍自己的脸，也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