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太后走了，我再好好心疼你。”
皇帝抚着她的脸，蜻蜓点水一吻，年世兰不愿耽误时间，让颂芝继续替她梳妆，皇帝却在旁边闹着不肯松手。
他明显是在故意耽搁时间。
年世兰也知道，所以刻意手忙脚乱起来。
很快，院子里传来“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的声音。
叶澜依赶紧出去。
年世兰又气又恼，皇帝欢喜她这副被惹急的模样，又亲了一口：
“照我说的做，回头我自会同你细说缘由。”
“皇上装病躺着，只怕回头，便见不到臣妾了。”
“有苏培盛在，太后不会对你如何。”皇帝曲着食指拂着她的脸，“再不济门口还有霍青云。”
“呸，皇上就爱胡说，霍青云拦着，岂非谋逆？”
年世兰顿了顿，道：“皇上且放心，无论太后说什么，臣妾都乖乖受教，绝对不会顶撞太后娘娘，让皇上为难。”
太后早对她不满，若自己真病着，太后势必要拿她问罪，想必她心里也是清楚的，否则不会这样着急忙慌。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本能地为自己考虑，皇帝满心感动。
叶澜依已经在正殿拦人。
孙竹息：“放肆！睁大你的眼睛瞧清楚，太后娘娘你也敢拦？活得不耐烦了吗？还不快让开！”
叶澜依临危不惧，语气不卑不亢：“皇上睡前下令，任何人不许叨扰，奴婢遵旨办事，不敢违逆。”
太后莫名想起霍青云拔刀阻拦那次，两人倒是如出一辙的不怕死。
可霍青云是朝廷命官，叶澜依不过区区奴婢，贱命分文不值。
太后冷眼一瞥，“来人——”
寝殿门打开，年世兰匆匆出来，她未曾妆发，只是套了件衣裳，乌拉那拉雯若注意到她脸上掩饰不住的慌乱。
年世兰蹲在太后脚边，“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后并不叫起，居高临下看着年世兰，语带威慑：“皇帝安，哀家才能安。”
“太后娘娘所言极是，皇上乃是国之根本，皇上龙体安康，朝廷才能安稳、百姓才能安宁，太后也才好安心。”
“哦？”太后看了眼寝殿，“哀家怎么听说皇上病了？”
“竟有此事？”年世兰抬头看着太后，端的是一脸无辜，“皇上最是讨厌流言蜚语，不想这谣言竟传到皇上身上。”
她将目光转向乌拉那拉雯若，好意道：“今日皇上还说雯嫔妹妹聪慧，是可造之材，想让妹妹学着点管家，日后妹妹若听到这些不实言论，定要狠狠将那人掌嘴，切莫纵容这种不正之风。”
皇后听到那句“学着点管家”，眉心蹙动。
传谣之人不乏乌拉那拉雯若，她觉得年世兰话里话外都是想掌自己的嘴。
“你……”
“多日不见，皇贵妃口齿愈发伶俐了。”
太后冷冷看着地上的年世兰，“既然皇贵妃如此懂得治理后宫之道，众妃嫔也在，不若正好说说，哀家也好聆听一番。”
“臣妾不敢。”
“皇贵妃目无皇后，在后宫只手遮天，有何不敢？”
“臣妾惶恐，不知哪里做错，惹太后娘娘不快。”
众人皆以为她要请自己明示、知罪求饶，谁想年世兰直接道：“还请太后娘娘保重凤体，莫要同臣妾计较，这只手遮天的罪名，臣妾万万不敢担。”
“你是说哀家冤枉了你？”
“太后娘娘若觉得臣妾有罪，臣妾自然是有罪，太后要打要罚，臣妾不敢有一句怨言。”年世兰无比乖顺，“只是臣妾向来敬重皇后，从未有过不敬中宫之举……”
冯若昭没能领会年世兰停顿的意义，她接话道：“先前后宫众妃嫔都日日向皇后娘娘请安，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亲自免了妃嫔请安，若要因此怪罪皇贵妃，实在是有些冤枉。”
年世兰忽然手扶着额头，像是力不能支，身子歪了一下。
叶澜依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十分配合，惊恐道：“娘娘您没事吧？！”
年世兰是在提醒冯若昭不要帮自己说话。
眼下，她只需要一人单挑，安静被太后等人逼迫，越是手足无措、越是楚楚可怜，局势才越会对她有利。
“没事，只是跪久了有些晕而已。”
年世兰重新蹲好。
云答应太年轻，看不清情况，竟在这个时候脱口而出：“矫情！”
声音倒是不大，只是殿中安静，落针亦可闻。
叶澜依瞬间抬头，望着云答应的眼神，像猎豹望着小绵羊，云答应吓得往人群后头躲了躲。
太后无视这无礼之举，也觉得年世兰是故意的，“皇贵妃素来体健，这片刻功夫便头晕，是身子不适，还是心虚所致？”
“多谢太后娘娘关怀，臣妾自端午过后，身子便不大好，太医也说不上缘由。”年世兰故意暗示中毒一事，“大抵是时气所致，想来养养便好。”
乌拉那拉雯若嘴角轻扬，又瞬间恢复如常。
年世兰轻咳了两声，自己也觉得有些做作，转而看向皇后。
她语气可怜道：“皇后虽免了请安，臣妾未有一日不牵挂皇后的身子，御药房和御膳房流水的补品送过去，走的都是翊坤宫的账。”
那些东西，皇后不能不受，又一样没吃。
堂堂中宫皇后却要被妃子接济，哪还有颜面？
皇后一日见三次、便要气三次，甚至连御膳房送本该属于她的份例，她瞧着也堵得慌。
“宫中大小事情，包括近来七阿哥周岁宴筹办，臣妾都叫人将一应账册送给皇后娘娘过目，皇后娘娘若觉哪里不妥，臣妾也都是连夜督促更改，却不知哪里做错，叫皇后娘娘觉得臣妾失了礼数？”
这又是皇后徒担声名的一桩事。
后宫之事，她除了过目，还能做什么？
年世兰定下来的事情，她有什么权限更改吗？
就算她说不允，谁又会听她的呢？
那黄规全眼里从来可有过她这个皇后么？
寝殿的皇帝听着，只觉得皇后趁机在太后面前告了年世兰不少黑状，纵然他的世兰，事事周全至此，乌拉那拉氏仍不愿领情，竟要联手欺负她。
可怜她身子那样弱，太后也不愿叫她先起身，还让她跪着。
皇帝手里握着年世兰的团扇，望着那朵孤零零的小兰花，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