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晚自习以后,406的四人一起回宿舍,林荫道的两边有路灯,路灯后面便是树,树冠洒下一片阴影。
“初宁,你小心摔跤。”伊米昔见初宁一直不抬头,还在阴暗的地方走,随口说道。
初宁似乎没听见,依旧走在黑暗里。
阮安凉见状,频频看向她,皱了皱眉头,总感觉初宁这些天怪怪的,特别是今天。
四人很安静地走着,忽然,阮安凉出手拉了初宁一把,初宁一个踉跄,站在了惨白的路灯下,苏湘诺和伊米昔停下脚步,莫名地看着她们。
初宁下意识的偏了偏脸,她今天披着头发,此时为她做了一个很好的遮挡——她不想让阮安凉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其实初宁的头发很少,也不算长,配合着她的小身板,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平时柔弱地像林妹妹,而且还很怯懦,也难怪大家都不想和她玩。
阮安凉只在认识她的那一天听她说过家里的事,而此时回想起来,那似乎不是一个对父母有怨念的孩子说的气话。
她家里的情况,肯定比阮安凉想象的要糟糕。
“伊米昔苏湘诺,你们先回去吧。”阮安凉看了她一会,果断的拉着她往一边走去,还不忘跟其他两位舍友说一声。
初宁没有反抗,垂着头任由阮安凉拉着自己走。
小道上还有其他的人,八卦地看着这边,议论的声音还有点大,阮安凉充耳不闻,拉着初宁到了操场边上。
此时已经下课有一会了,大多数人都去了小卖部或者回宿舍,操场这块静悄悄的。
秋天的晚风有点凉,她们都穿着厚外套,这是阮安凉第一次拉初宁的手腕,隔着厚外套都感受到初宁的手腕有多细,阮安凉的心紧了紧,院里都没有像初宁这样瘦弱的孩子,初宁到底遭遇了什么?
两人在操场边沿站定,阮安凉转身面对着初宁,放柔了语气。
“初宁,你这样我很担心……”
阮安凉只说了一句话,就被初宁打断,初宁似乎格外的激动,倏地抬起头来:“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去担心单希就好了!我不用你担心!”
这一举动让她脸上的还未消退的红肿和结痂不久的伤口都暴露在阮安凉眼前,阮安凉瞬间遗忘了她刚刚吼得那句话,愣愣地道:“你这是……”
初宁吼得那一句好像发泄完了她的负面情绪,看到阮安凉的反应,她仰着的头低下来,目视前方,眸子闪烁了一下,忽地笑了笑,像平常一样,带着惯有的怯懦和独属于阮安凉的依赖。
“没事,我之前不是说,我妈妈是疯子吗,她前天晚上犯病了,就打了我一顿。”
初宁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已经习惯。她微微仰起头,话中带着小小的祈求,眼里亮亮地反着光,似乎有泪渗出。
“安凉,抱抱我好不好?”安凉,我一点都不习惯这种日子,我好难过,能不能,抱抱我?
阮安凉轻轻地抱了一下初宁,然后低声安慰着她。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几乎是她们刚到宿舍,熄灯的铃声就响了起来,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各自回到了自己床上。
阮安凉翻转了好久,脑子里久违的有点乱,凌晨才昏昏沉沉睡去。
初宁感受着上铺传来的动静,脸埋在被子里,微微勾起嘴角,笑的有些邪恶。
单家。
单希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台灯的光有些黯淡,看久了书让她眼睛有些不舒服。
她抬手挡住眼睛,缓了缓,然后放下书,关了台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窗帘拉的很严实,没有光透进来,入眼是墨一般的黑,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惧,但单希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一动不动地睁着眼。
她最终还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入睡没多久,噩梦来袭。
女孩一袭黑裙站在一个礼堂里,礼堂大门紧闭,各处都燃着蜡烛,礼堂布置得像婚礼现场,可实际上……这是个灵堂。
红地毯从门口延伸到礼堂正中央,红毯尽头摆放着灵柩,灵柩被漆成黑色,用白纱和黑纱织成的假花装饰着,假花间隐约能看见棺木上的花纹。
灵柩前面摆放着香案、牌位、蜡烛和供品,牌位上书“单心洛之灵柩”。香案后面有一个高于香案的灵堂的架子,架子上放着相框,相框里是微笑着的新娘——只有新娘,没有新郎。灵柩两边摆放着鲜花与花篮,也是用黑白两色的纱制作而成。
整个灵堂的气氛十分诡异,窗户是关着的,室内的光亮全都来源于蜡烛,蜡烛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光焰摇曳间,四周阴影晃动,好像有什么在灵堂里穿梭。
在这样的环境里,女孩却面不改色地站在灵柩前,似乎没有害怕这种情绪。
梦里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灵堂的画面停留没有多久,就转换了场景。
陆续有人来吊唁,但踏入灵堂之后,不是骂骂咧咧说女孩有病,就是满心害怕转身就走。
女孩对此无动于衷,也不招呼人,只是跪在灵柩前一言不发,好像世界里只有她和逝去母亲的灵柩。
梦境有的时候很模糊,有的时候清晰地令人绝望。
被打翻的烛台,燃烧起来的假花,被踢翻的灵柩等等组成了凌乱的灵堂;纷乱的脚步声,火焰燃烧的声音,人们的尖叫哀嚎,拍打大门的声音,绝望的嘶吼,构成了嘈杂的外界声音。
女孩抱着牌位和相框站在角落冷眼旁观,直到大火蔓延到这个角落,才用钥匙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紧接着,一群人朝出口涌去,尖叫怒骂不绝于耳,女孩满脸冷漠地朝着路口走去,踏出的步子仿佛踩碎了薄冰,让人看着遍体生寒。
单希猛的坐起身来,梦里的惨叫声和扭曲的面容还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快速开灯,然后盯着惨白的灯光深呼吸。
一年前的事,这一年来常常梦到,最近更甚,这让她想到一个词——阴魂不散。
可是,这个梦为什么缠了她这么久,为什么最近开始疯狂侵蚀她的睡眠,她不信鬼神,可这能以什么来解释?
单希靠在床头,阖上眼帘沉思,或许,她该去心理咨询所复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