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注意过，却没有留心。
所有玩家都能穿越希望塔周围平房的墙壁，故而玩家就算去平房，也甚少走大门，反正平房里的一切，除了NPC会撞上，其他的都会穿过他们并不透明的身体。
但容归辞不一样，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规规矩矩走正门了。
问题就在于，他并不是一个非常规矩的玩家。
早上八点，基地里就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玩家，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陈导和容恣意经纪人这样的上线时间会比较少，新剧即将开拍，《浮夸》的选角还没完全结束，容恣意那边也有很多宣传和通告。
像剧组人员一样闲散的反倒是三个主演。
容归辞这段时间大概十点会上线，宁欠瑾就坐在议事厅里等。
十点零八分，叱提醒她玩家“归去来兮”上线。
宁欠瑾走出议事厅，迎着阳光看到了屋顶上的容归辞。
议事厅的大门缓缓关上。
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在全黑之前，容归辞打开了议事厅里的灯。
宁欠瑾不说话，他也没有说话，就靠在墙边站着，听着大门一点点合上，看着议事厅顶上的灯一盏盏亮起。
直到议事厅里灯火通明。
“军长对上个月希望国度里发生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宁欠瑾站在议事厅的旋转楼梯上，叱一如往常立在她身后。
两个人遥遥对望着，宁欠瑾看不清容归辞的表情，但容归辞眼里的一切都无比清晰。
片刻，他垂下了头，视线里只剩下一片金属银光。
“你不应该叫我容军长，也不应该知道容恣意是我姐姐。没有一个游戏会为了某个玩家修改代码到这种程度，《希望国度》里如果没有NPC，才更像一个游戏。”
宁欠瑾愣住了，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指尖不自觉收紧。
这tm，怎么那么多人都没有怀疑，就这人鬼精鬼精的。
“所以你身份改了之后，发现自己所获得的权限不一样了，能触碰到希望塔周围的平房，甚至触碰到希望塔，但你并没有向客服提交这个bug，而是对我们正在生产的核心元件动了手脚，想看看改变剧情会发生什么。”
“一个合格的游戏应该会及时修正被意外篡改的剧情，但《希望国度》没有这么做。”容归辞重新抬起了头，“这里的一切，就像是正在另一个世界里真实地发生着。”
宁欠瑾微微眯起眼睛，想将他有些模糊的表情看得更加真切：“你挺敏锐，还很有脑洞。”
“只是经验。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游戏主播，我玩游戏不厉害，但我玩过足够多的游戏，我知道现在的游戏应该是什么样子，真实度百分百的全息并不是最令人怀疑的地方，毕竟科技的发展程度不是我这样的民众能够完全了解的。”
容归辞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然后停在楼梯下方。
“但是作为一个人类制造出来的游戏，《希望国度》很多细节，都超出了我们那个时代该有的水准。”
宁欠瑾终于看清了他的神情。
很平静，好像这只是一件非常平淡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把核心元件换成那个？”
当时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容归辞就在旁边听着，他们很多事情都不会避讳玩家，因为玩家只会把这当做一个游戏，同等的，希望国度的成员也不会把玩家当做是真实存在的人。
没想到这就出了意外。
但她确定，关于东顾是人类和外星生物混血的事情，只要东顾自己不说，整个地星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游戏的设定里，某些东西是能够被玩家触碰的，某些东西是会穿体而过的，而对于一些程序里没有定义的东西，要么默认可以触碰，要么默认会穿体而过。”
容归辞仰头看着她，踏上了楼梯。
“因为游戏规则的限制，玩家使用技能攻击的时候，所有的技能都无法伤害到NPC，之前有一个bug，玩家在游戏里随手捡的石头能砸到NPC身上，后来就修复了，玩家无法投掷某些物品，也无法使用NPC生产的武器，更无法对NPC造成力度过大的打击。那一段代码的修改应该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吧？黑白名单的筛选，要做到无比的精细。”
少年停在了宁欠瑾下面一个台阶，终于不用再仰着头。
他伸出手，手里是一柄商城出品的玩家专用匕，匕首朝着宁欠瑾而去，穿透了她的手臂，像是被凭空消融。
“但是一个意外，我发现东顾不受这个黑白名单的限制。”
容归辞松开手，匕首因为恶意攻击NPC被自动销毁。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黑白名单过滤应该是依靠NPC的姓名，但为什么这个NPC会被保护机制排除在外？如果这不是一个游戏，那么黑白名单过滤依靠的应该是物体是否为人类的判断，那么东顾，为什么会不被判断为人类？”
容归辞勾着唇角笑起来，透露出一种解开谜题的愉悦感：“现实可比游戏里的bug多太多了。”
“我身份的bug应该已经被修复了吧？不然我只要不借用任何道具，就可以轻易伤到你。”
他说了那么多，宁欠瑾这个时候才应了一句：“啊，修复了。”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宁欠瑾垂着眼帘，眼下淡淡的青黑被睫毛打下的阴影覆盖。
她侧头看向叱，叱胸前的屏幕亮起，显示了时间。
十一点整。
“你的游戏时间还有十三个小时，明天的零点，你就会被销号。这十三个小时叱会对你做出限制，只要你在线，就必须跟我待在一起，不能使用传送和自杀复活。”
说罢，她没有管容归辞的反应，先给汤子贞打了个通讯，交代大家可以复工了，核心元件的事情她回去再和他们说。
容归辞沉默着站在那里。
在别的游戏里，卡bug的惩罚不会有销号这么严重。
但《希望国度》不一样。
如果bug被恶意利用，这里真切活着的三百多名人类，有可能会因此而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