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偏厅。
林如海面色有些阴沉的看着对面的郑奇文，不怒自威。
“郑家主，你来所为何事？”
郑奇文看着林如海，轻叹一声，缓缓道。
“林御史，我们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件事绝不是我们干的。”
林如海轻笑一声，瞳孔微微一颤，眼底满是寒光。
“郑家主，这自有我的手下去调查，不用劳烦你关心。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位不相关的人。”
郑奇文感受到林如海的情绪，立马抛出筹码。
“林御史，请您放心，三天之内与其有关的人与物，都会被带到林府的跟前，由您来处置。”
见到林如海面色稍缓，郑奇文接着开口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现在重要的是，贵家公子究竟伤的如何？老朽带来了扬州最好的郎中，最好的名药，是否需要他们去看看林公子？”
林如海沉吟少许，语气淡淡道。
“小曜已有太医看过，无性命之忧，郑家主就不必去了，让郑公子去看一眼吧。”
郑奇文闻言，自然没有意见，与身边的郑云翔点了点头，郑云翔变便随着李管家往东厢院而去。
等到郑云翔走后，郑奇文脸上带着些许苦涩的微笑，摇头道。
“林御史，这几年扬州真是风浪不止啊！若非老夫知道盐商之中多是脑子进水的蠢货，都要忍不住怀疑，是您家麒麟儿安排的戏码了。”
林如海睁着眼睛说瞎话，语气中带着几分激愤道。
“今日若非我儿运气好，他恐怕也难以幸免，如果他不慎出事，我必让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
郑奇文颇是认同林有海的话，语气凝重的道。
“这些丧心病狂之徒，竟然对贵公子下手，真是罪该万死。”
“不过话说回来，真正想成大事者，哪个不是经历了九死一生的，贵公子化险为夷，乃天命所终之人。那些跳梁小丑只是贵公子辉煌成就的垫脚石罢了。”
林如海看了郑奇文一眼，没有继续开口。
不是谦逊，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其实都明白，只有赤果果的利益才是最真实的。
就好比朝堂之上，为了更进一步，直接撕破脸皮大打出手的比比皆是。些许脸面，哪有握在手中的权力重要。
九卿之一的御史大夫手下言官更是一群为了出头的拼命三郎。
为所属集团的头领冲锋陷阵，即便很容易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一切皆在一个字，权。
越到高位，越明白虚荣脸面才是最没用的。
庙堂诸公哪位不是心黑手狠的，即便林曜看不上他们的吃相，但也不可否认他们耍阴谋诡计干掉政敌有一手。
这郑奇文想不花代价就将这件事抹过去，也太小看他林如海。
郑奇文仔细审视了林如海片刻后，哑然失笑道。
“林御史且放心，我不是不知好歹之人，怎会奢望凭借我三言两语就能弥补贵公子？”
“老朽一直以为，贵公子是林大人在教诲着，没想到竟是他自己的主意，后生可畏啊”
林如海看着在他面前挥洒自如的郑奇文，忽地笑了下，轻声道。
“今日事，你们必须给我个交代，那几家盐商的下场可是很惨的，不要怪我言之不预。”
林如海虽然来到扬州府坐镇才两年，但是也算几经风波。
家传四代列侯，能在这百年时间内仍然屹立不倒，若说林家是个简单角色，谁能相信？
这一代林家嫡传，林如海在扬州不远处的苏州也是鼎鼎有名之辈，自小见惯尔虞我诈。
即便没有林曜，也能在扬州府坐镇十二年。
要不是皇帝那里出了问题，他也不至于寄希望于贾府庇护女儿，孤立无援而死。
林曜当初动手干掉那几家盐商的嫡传血脉的时候，林如海更是把握机会，借题发挥一举铲除那些盐商的绝大部分力量。
若林如海是个简单角色，不了解林曜恐怖的杨奇文，也不会亲自上门。
真当这些盐商家族的族长这么好说话，这些人可是畏威而不为德的。
杨奇文对林如海的话不动声色，他当然不会表露出心中的情绪。
在没有找到林如海的弱点时，他不会展现自己的敌意，咬人的狗不叫。
不然，郑家不因此被覆灭，也必然难逃衰弱，最终被黑暗处的豺狼鬣狗分而食之。
郑奇文看着林如海，叹声道。
“林御史，郑家可以与盐院衙门合作。盐政改制，郑家必定全力支持盐院衙门。大人可否满意？”
林如海闻言，沉默了稍许后，淡然道：“善！”
倘若他没有知道林曜的鸿愿，他会对即将开始的盐业改革感到激动不已。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开始了最重要的一步，这可是他来扬州的最大目的。
如今，面对那类似上古圣贤苦苦追求的，可能惠及众生的大变革，他又怎么会为自己这点小事而沾沾自喜？
……
林府书房。
夜色已深，屋外寒风刺骨，但是屋内却温暖如春。
林如海明显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看着林曜微笑道。
“往年此时，都要生受寒意。火盆太躁，熏笼太闷，也太腻，我不喜欢。如今你带回来的这个好，温热适中，不湿不燥。‘高科技’这位人士真乃再世墨子。”
郑家父子已经走了，之前那位郑公子只是在东厢院门外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被李管家带走。
其实这位郑公子心知肚明，决定权并不在他们这两位小的，而是在偏厅的交锋那两位。
可是他并不知道，林曜却不能以常理视之。凭借个人的实力，就可以裂土称王。
半天功夫，林曜整理好有关这场伏击的一切。
第一件干的就是探望之前受了伤的两位护卫。虽然他们已经治疗过，但往后没有之前这么敏捷的身手了，而这一切都是林曜大意所造成的。
没有将他们打发走，让他们自生自灭，林曜不会放弃任何一位曾经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连身边人都无拯救，何谈变革？
他任命二人为教官，与其他教官训练人手。
这教官没有现代的那么麻烦，教导的任务只有三个，传授教员战斗技能、学习知识、服从命令的本能。
简单来说就是：强体魄、壮心智、上令下行。
与此同时，这一次给了林曜很大的教训，让他不再小看任何一个普通世界。
一旦酿成无法弥补的大错，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日夜被懊悔蚕食心房。
等忙完这些后，林曜才来到书房。
瞧见林如海神态祥和，整个人显得从容不迫。林曜立马明白这一切很是顺利，全都如他所料。
“父亲觉得受用就好。”
林曜笑着道。
直奔话题，林如海看着林曜问道。
“小曜，你都能轻易铲除那几家盐商，为何还要与那郑家虚与委蛇？我想了解你的想法。”
“若没这份际遇造化也就罢了，可命运竟然给予我这份力量。我不谋求改天换日，不谋求改朝换代，只求天下百姓沐浴在阳光下，”
“我之所以做这场戏，是因为哪怕这场戏很敷衍，也能瞒过大部分人耳目。用这件引人注目却又微不足道的小事，去遮掩我们隐在后处更重要的布置。”
林曜笑了笑，眼眸闪过不易察觉的幽光。
就好像前世一个姓李的老家伙，用一个简单的绝食，就覆盖了排放核污水这个关系全人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