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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的悲痛之情根本无法转移,她不断地自言自语:

“他怎么能一个人上路呢……”

“这样他多孤单啊……”

“我一直想陪他最后一程的啊……”

“我们结婚三十多年,他把我当孩子一样宠,我早已经离不开他,他怎么能说抽身就抽身呢……”

“年轻的时候虽然吃了一些苦,但我一直觉得生活是甜的……”

“这样怎么办呢……我的孩子也没有爸爸了……”

“张远程,你能 听到吗?跟你在一起,我今生不悔……

“我居然一直以来都忘了说这句话……”

……

嫂子这个样子已经什么事都做不了了,还好这是在村里,有族中长辈们安排后事,又有子超、子玉、子洋三兄弟跑腿,我带着子超老婆、小柯和依依收拾大哥的个人物品,赵霏霏则交由子超的儿子看管,他是村里长大的,又比赵霏霏大了两岁,交由他看管赵霏霏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赵哲都帮着开车由村里长辈带着去买了一次丧葬用品,嫂子哭晕过好几次,但她还是强撑着按照大哥之前的嘱咐交代了丧事上的细节。

大哥的丧事在三天后完成,族中长辈们忙完也都回了家,经过几天的忙碌,孩子们也累得不行,不得不大白天在床上补觉,只有嫂子的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看着门外发呆。

“秀云,你看,这么大的房子少了一个人以及他所有的个人物品,居然都不怎么看得出来……”

“我家里怎么有这么多的杂物呢……”

“还是因为张远程的东西太少了?以前给他买衣服鞋子,他总抱怨我,每次都弄得我很生气……逢年过节的,怎么能没有两件像样的衣服呢,外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家有多穷呢……”

“但他永远只对自己抠,给我买东西都是挑好的买,那年秋收结束后他出去打工,也就两三个月吧,回来就给我买了一条项链,我戴上后,高兴地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但晚上洗脚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他的鞋底破了,袜子也湿了……那可是冬天啊,穿湿鞋得多冻脚,我立刻就哭了……他看我哭非说是出汗湿的,我也没戳破,想帮他洗脚,但把他袜子脱了以后,竟发现脚上长了好几个冻疮……”

“从那以后我就不舍得戴那条项链,那条项链的价格可以买多少双鞋子啊,项链又不能吃不能用的,我觉得不值得,也有罪恶感……”

“但他还是坚持给我买各种东西,跟他发火都没用……”

“后来我们经济条件好了,在远怀的帮助下,我们盖了房又买了房,不愁吃穿,孩子们也上进,但他还是对自己那么抠……”

嫂子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大哥的好,我想,这一生她的心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还是大哥了解她,如果不是小儿子还没结婚,她肯定会随大哥去了。

“嫂子,大哥生前就叫我监督你,你千万不可因一时悲伤而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啊,子玉还没结婚,他已经没了爸爸,如果再没有妈妈帮衬,将来还有哪家姑娘愿意跟他啊……大哥是因病去世,其实他也不想的……如果你现在不挑起这个担子,大哥也难以安心,将来你们要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见面了,他肯定会怪你不懂事……”

听了我的话,嫂子停止了流泪,怔怔地看着我,我朝她投去一个坚定的眼神,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力量。

“嗯,我会替他守好这个家,将来一定带着我努力的成果骄傲地去见他……”嫂子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担起了属于她的“责任”。

“嫂子,你要好好地保重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大哥他是想活活不了,你要替他完成他未了的心愿,走完他没走过的路,这样将来见到了他,可以好好把后来发生的事告诉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但我相信嫂子现在需要精神信念才能支撑她活下去。

“嗯,我要把我们的儿子孙子都照顾好,不让那些想欺负我们的人有可乘之机……”嫂子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像是重拾希望。虽然嫂子是个唯物主义者,但她这次还是唯心了。

在生死面前又有几个人不唯心呢?

“秀云,你要是急着回去的话,就跟小赵走吧,我已经好多了……”嫂子说。

“嗯,等你有空的时候去c市玩玩,这事都说了好多年,一直没实现过……”我跟嫂子的关系还是被影响了,妯娌的关系一直都随着自己身边那个男人的变化而变化的,有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很无奈。

“嗯,等我心情好点了,我就让子超带我去……”嫂子认真地回答,我还是听到了敷衍的味道。

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觉得再陪嫂子两天更好,但赵哲怎么办呢?他肯定在这里待不下去的,一方面他不适应,另一方面他待两天可能就有闲言碎语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中午我劝嫂子强撑着吃了点东西后,她终于倒在床上睡熟了,我也终于放了心,到门外找到赵哲。

“我带你在村外转转吧?”我指着一个方向对赵哲说道,他朝我点点头。

“老公……”我在想怎么跟他说。

“你要是想在这里多待两天,我有点不大乐意……”我感觉自己在他那里就像是透明人,想什么总能一下子被他猜到。

“可是我答应了大哥……而且嫂子以前对我真的很好,我不放心她……”

“可是你现在有家了,你的家人是我,你总该有自己的生活……你要说为了子洋和依依,那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嫂子她现在既不是你妯娌,又不是你姐妹……要说亲戚,我们来看望了,也吊唁了,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一般至亲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赵哲说的我哑口无言。

“我就晚几天可以吗?我跟子洋他们随后回去……”我说。

“这事没得商量……”他眼神坚毅,容不得一点质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如果嫂子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她当时可是帮我出过头打过小三的,说她为我两肋插刀都不为过……”

这是我们第二次为同一件事争论不休,上次是赵霏霏生病,我认为先在家里吃药观察再去医院,他认为只要生病了,不管大病小病都必须去医院,后来我认为他的方法更保险,所以也乐意听从他的。

但这次情形不同,除去那两个男人的兄弟情不说,我坐月子她照顾过我,在村里被人欺负,她替我出过头,连小三她都替我打过……难道女人之间就不能有自己的情谊吗?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这样一个一心一意为我着想过的人,也该得到我的真心相待,所以我绝对不能这个时候弃她不顾。

赵哲看我一脸坚决,也就没说话,气氛陡然进入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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