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国公府的马车停在一座大宅子外面。
是负责给宫里挑选奶妈的恩泽园的掌事刘青山的府邸。
刘青山已经年近五十了,头发和胡须还剩一半的青丝。
除了给宫里选人之外,他平日里也给一些达官贵人牵线搭桥,奶妈的品质也不差,当然这要看你给多少银钱。
这就属于职责范围外的私活了,收入也自然进了刘青山的私人腰包。
不然这么富丽堂皇的大宅子,这么多奴仆佣人,这么多姨娘要养,光是朝廷发的那点俸银可不够。
大都城中的显贵人家的夫人,哪家的要生,哪家的有几个嫡子嫡女,他都门清。
看到傅城进来的那一刻,刘青山愣了一下,庆国公家怎么会来人?
庆国公是大都城唯一一个没有妾室的达官显贵,在大都城一度传为佳话。
而傅小公爷自从双腿残了后,也盛传他不举。
刘青山收起了眼里的疑惑,笑眯眯的把傅城迎进了门。
“小公爷,不知道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傅城看出了刘青山的心思,冷声道,“自然不是来和你闲话家常的。”
刘青山心头一缩,这小公爷虽然瘫了,但面上并没有萎靡之色,依旧是一副面如冠玉,气度不凡的翩翩公子,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压迫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起来。
他忙倒了一杯茶,双手送到了傅城的面前,“是,小公爷有什么吩咐,叫人说一声就是,不必亲自过来的。”
刘青山一笑,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傅城看了有些厌烦,饮了一口茶,又慢悠悠的放下。
刘青山耐心的等着,仍旧是脸上挂笑。
傅城沉声,“我要一个奶妈,马上就要带走。”
刘青山面露难色,这些达官贵人都是在生产前到他这里预约的,一般都是孕期三个月之后来,最晚的也是提前一个月。
马上就要带走人的还是头一遭遇到,奶妈又不是稳婆,能随要随到。
“小公爷,这恐怕不好办,一般都是需要提前预约的,您今天就要,我往哪里跟你找呀。”刘青山尽量恭敬着,声音里都是为难的语调。
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那奶妈是别人预定了的,明天就要送过去了,他还是不想砸自己的招牌的,除非……
“不知是给小公子还是小小姐找?”刘青山问道。
“小公子。”傅城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神态不似刚刚那么冷了。
“不知是府上的哪位夫人?”刘青山小心翼翼,“小公爷,您别怪下官问的多,这是规矩,我们不做不明不白的生意。”
“大胆!”阿胜厉声喝道,手里的剑已经出鞘了。
刘青山吓得一哆嗦,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是下官失言了。”刘青山扶住桌角,堪堪站住。
“啪”,的一声,一沓银票重重的放到了桌上。
刘青山两眼放光,刚要伸手去拿,转念一想,不对呀,这钱挣不了。
小公爷与五公主解除婚约才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那么也就是说小公爷在与五公主婚约存续期间有了外室,这就是欺君之罪,而他高低也有包庇之嫌,这事儿不能沾。
如果拿了这钱,岂不是脑袋就系在腰间了,随时都胆战心惊的。
“这里实在没有,还请小公爷到别处去请吧。”刘青山狠了狠心,把银票往傅城手边推了推。
傅城一眼看穿了刘青山,重重的叹了口气,面色尴尬的低声说,“看来是不能瞒着刘大人了,那是我父亲在外面养的外室。”
刘青山嘴巴微张,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满脸的不可置信,心想都说庆国公深情,看来也是徒有其名罢了。
正在刘青山诧异之际,傅城又拿出了一根金条,压在那一沓银票上,推到刘青山的面前,“这根金条,是请刘大人为我父亲保密。”
傅城心说,只能对不起自己的老爹了,您就先替儿子背个锅吧。
刘青山眼睛一亮,已然没有了后顾之忧,下定决心先把奶妈给了傅城用。
至于礼部侍郎孔大人那里,他今日再去寻一些来,明日再送过去也不迟。
刘青山刚想答应,小厮慌慌张张的跑来禀报。
“张云涛张公公来了。”
刚说完,远远的,张公公的身影由远及近。
刘青山慌忙把银票和金条揣进自己怀里放好,请傅城主仆二人到厅堂后面的屏风后避一避。
傅城心想,张公公是和顺帝的贴身奴才,后宫选奶妈入府事宜一般是皇后派人对接承办,他怎么会来呢?
傅城侧耳倾听,刘青山与那张公公寒暄了一阵后,才说了正事儿。
“咱们皇上要你亲自挑最好的奶妈,先备着两个吧。”刘青山连连称是。
“皇后娘娘那里,你就不必说了,姜常在可是咱们和顺帝的心尖尖上的人,她的孩子也是不得有一点儿闪失的。”张公公有些尖利的声音传来。
姜常在,那就是萃香楼的头牌姜姑娘了。
“是个常在?”刘青山有些不可思议,如此宠爱,高低也得封个贵妃,怎么只是个常在呢?不会拿他开玩笑呢吧。
张公公嗤笑一声,“咱家知道你想问啥,也就不瞒你了,如今皇后家族势力正盛,咱们皇上也不得不依仗着,重用着,如果让皇后知道姜常在在皇上心里如此重要,还能安稳生下皇子吗?往严重了说,都不一定还能保得住性命。”
刘青山点点头,明白了其中曲直。
“张公公放心,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刘青山的声音里满是谄媚。
“嗯~给咱们和顺帝办差,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从袖口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红木锦盒,“南海那边进贡的夜明珠,是个稀罕物件,拿着吧,事成之后,还有呢。”
傅城只听得扑通一声,随即传来了刘青山谢恩的声音。
随即两人又对了一些细节,对奶妈的要求,什么时间要等等一些琐碎。
半晌,张公公终于起身走人了。
刘青山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才想起来屏风后还有两个人,心下一沉,一股冷气从脚底钻到了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