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
老皇帝低声骂了一句。
他真想踹开门冲进去，将四皇子暴揍一顿，可那些女子如果见了天颜，就只能处死。
更何况老皇帝自己，也想成全天家最后的一丝颜面。
扶着门框稳住心神，老皇帝冲着陪自己来的小全子耳语了几句，便在小全子的搀扶下，黯然回宫。
很快，四皇子府便被一队羽林军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跑不出去。
“汪守信，允时的事情，要劳烦你去查清。”
回到养心殿后，老皇帝传来了司礼监掌印，简略地交待了缘由，便秘密吩咐道。
人证都是现成的，汪守信带着司礼监一干人等连夜审讯，天还没亮，便将各方供词和情况概要书面呈进了宫中。
四皇子允时得知自己在寻欢作乐时，父皇曾就在门外伫立，早吓得魂不附体，被汪守信客气地请进宫里，此时正跪在养心殿内。
老皇帝还在一旁的寝殿休息，允时心中不安极了，他怕父皇醒了之后看到奏折，废了自己的皇子之位。
“汪掌印，汪掌印你救救我啊汪掌印，你不能什么都和父皇说啊……”
四皇子扯着汪守信的衣襟，连声为自己求情。
汪守信叹了口气，抱拳行礼道：“四皇子，不是奴才有心查证，皇上当时就站在门外，没有当场发作，就是成全了您的体面，是心里还顾及着您呐，等皇上醒了，您好好认个错，奴才这是想帮您也不成呀！”
允时欲哭无泪，他怎么就那么寸，怎么就被父皇逮了个正着呢！
“小全子，几更天了？”
一旁的寝殿内，老皇帝悠悠转醒。
“回皇上，刚到五更，但天还没亮，您可要多睡一会儿？”小全子持着一盏烛灯凑到皇上跟前，轻声道。
“汪守信那边有回音儿了么？”
老皇帝翻过身来，眯缝着眼问道。
因着允时在自己府内搞“排炮”的事情，他这一夜始终半梦半醒，睡不踏实。
他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当他无声地站在老四正殿的门前，用手指捅开一节窗户纸时，殿内正在上演的那一幕。
这个极近奢靡淫欲的烂人，竟然就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真是皇家之耻。
“回皇上，汪掌印已经在正殿候着了，四皇子允时跟着一起过来的，正在殿内跪等。”
小全子瞄着老皇帝的神色回道。
皇上夜里没睡好，今儿个脾气看起来很糟，不知道谁又要倒霉了，他得小心伺候着，免得皇帝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传汪守信进来，让那个逆子继续跪着！”
老皇帝撑起身子，命令道。
汪守信进了皇上的寝殿，简短问安后，便将自己连夜审讯的结果跪呈给了皇上，然后垂头在一旁静默等候。
事关天家声誉，他不敢妄加评判，一切皆需皇上亲自定夺。
小全子多点了几盏烛火，方便皇上阅读。
明亮的烛光下，老皇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黑。
就四皇子府的下人供述，四皇子想到如此寻欢的法子，已有多时，就连伺候他的女子，也已经至少轮换了三到四批。
更绝的是，他这个“好儿子”，有处子情结，因此玩过了一次的，便不愿再玩，逼着府里的下人去城内抢新的良家女子。
但他的好儿子也漏算了一步，就是府内的下人“良心未泯”，也或是底气不足，并没有听从他的安排，从贫民家挑选有些姿色的处子，而是选择直接从花楼“进货”。
允时自以为用的都是良家姑娘，其实都是楼里的姑娘，他给的那些“安抚费”，也都被老鸨和府里的下人分的七七八八。
当然，伺候他的姑娘一应也是有份的。
老皇帝越看越气，直至双手发抖，“传令下去，四皇子府内的下人，尽数斩杀，不留活口，涉及的盛都花楼，全部查封，待朕下一步旨意，再做处理。”
皇权社会，人天然地被划分为三六九等。下人就是下人，自己的儿子无论多么不堪，毕竟是天家血脉，需要得以保全。
希望允时府里的这数十条人命，能让老四幡然悔悟罢。
老皇帝让小全子扶着自己坐起来，又让汪守信出去传旨。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废为庶人，可自己的子嗣本就不多，大皇子又已经身陨，老皇帝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了。
允时还只是道德的问题，允昭是真的坏，对了，还有老三，允明没有经历过朝堂这些龌龊烂事，又积年累月的修行，想必是个有造化的。
“小全子，你传朕的口谕给三皇子，就说朕病重，让他早日回宫侍疾。”老皇帝接着命令道。
小全子出去传令后，老皇帝盘腿坐在床上，拿过床头的佛珠，默然捻着。
本是想平复心绪，却不料一阵血气上涌，还没等自己开口唤人，老皇帝便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新进寝殿的小太监发现皇上晕倒，连忙高声叫嚷着去传太医，一时间宫里都知道皇上一病不起，乱成一团。
今夜同样没有休息好的，还有公主府的步云。
下午，小太监来传了圣旨，免去了她礼部的差事，也没说之后的安排。
皇上已然下令，她之前忙碌的、争取的一切，仿佛顷刻归零。
纵然有墨如公子的预判在前，说一切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利于自己的，可真轮到自己被罢免的那天，看着黄澄澄的圣旨上，轻飘飘将自己全部功劳掩过的话语，谁又能开心得起来呢。
好在还有巧一在旁陪着自己。
巧一看得出主子心情不好，有些气馁，一直好声好气哄着，主子这也算不上失败，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轻轻抱着主子入眠，哪怕两人都没有睡着，相拥陪伴也是好的。
长夜衾寒，而巧一像个小暖炉一样，有小家伙儿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步云的内心才逐渐安定下来。
但今夜终究不会太平。
天还没亮的时候，汪文植和丁太医就已经匆匆赶到公主府门口，皆言明自己有急事，要立刻求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