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的是巧一对题库看管不力，才造成泄题的？
步云皱起眉，一只手微微扶着腰，在殿里踱来踱去。
陆九眼见着公主变了脸色，不敢再搭话，只默默跪在一旁。
“悦云楼那边，你可安排人盯着了？”
半晌后，步云同陆九说道。
“回主子，卑职没有惊动那卖题的人，命人跟紧了，查清那人住处，卑职担心，来酒楼卖题的只是个小喽喽，始作俑者，另有他人。”
陆九跪着回道。
“做得好。”
步云拍了拍陆九的肩，示意他起身。
“随本宫去一趟礼部。”
礼部大堂。
本届科举考试已经到了最终的准备阶段。大堂里人头攒动，大家都在忙忙碌碌。
那团写有考试题目的纸，被步云攥了一路，变成一个实心的小球。
“主子怎么来了？”
巧一看到公主，眼睛瞬间亮了。
“微臣参见韶音公主。”
这里毕竟是礼部，他仍然按照礼数向公主行礼。
大堂里旋即窸窸窣窣跪了一片。
“都起来吧。”
步云压抑着心中的疑虑和怒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巧一看见公主，整个人都舒展开来，浑身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他笑意盈盈，正欲把主子带到自己工作的案前，谁料冷不丁听到一声棒喝：“跪下！”
步云心里有气，音量也没收着。
顿时，堂里众人的目光都投向步云和巧一主仆二人。
巧一抿了下唇，顺从地一撩袍子，跪在了步云脚边。
他刚刚高兴过头了，没注意到主子好像是来找自己“算账”的。
不过他最近也算乖巧安分吧，竟不知主子此举到底是为何？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步云说着将手中的纸团狠狠一掷。
她本来想扔到巧一脸上的，为着给她的人留些颜面，还是丢到了地上。
巧一满腹疑虑地捡起。
这纸团皱褶不堪，勉强摊平后，巧一发现纸上的字迹已经不甚清晰。
主子还站在自己身前，挡住了些许光，他费了半天劲儿，终于将墨迹拼凑了起来。
“行赏忠厚之至论。”
巧一在心里默念完毕，立马冷汗直冒。
这是当今科考题目中的一道！
本届科举共计三场考试，八道题目。
礼部为了保证题目的随机性，一共出了十道考题。
“行赏忠厚之至论”便是其中的一道策论。
巧一正闷头想着试题为何会泄露，主子的声音便在自己头顶炸开。
“陆巧一！你是怎么做事的？！白纸黑字的试题，就有人明摆着在悦云楼叫卖，你说！这事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步云厉声道。
巧一知道自己已铸成大错，本想好好回忆一下再与主子解释，结果听了那句“和你有没有关系”，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一向用心做事，主子怎可疑他。
礼部众人早已吓傻了。
他们哪里见过韶音公主高声呵斥的场面。
更何况呵斥的对象还是她自己的驸马。
他们的巧一大人。
不过众人毕竟也是官场中的老油子了。
他们各自在心中迅速理清了事情的关窍：
第一，科考出事了，外面售卖的考题，是真正的考题。
第二，事发地点在韶音公主所开的酒楼，这件事到底和公主府有没有关系，尚需定论。
第三，巧一大人被韶音公主骂哭了……
步云见着巧一泪流满面，心疼得紧，却仍冷着脸，一言不发。
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陆巧一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快点说啊！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和公主府也没有关系！
只有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在礼部闹上一场，才有利于将泄题的事同公主府撇清关系！
巧一端正跪着，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哭得视线模糊，自然无暇看清公主此时的眼色。
“泄题的事，巧一不会做，也不屑于做。”
“此番出事，巧一难辞其咎。”
巧一拖着哭腔一字一顿说着。
他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见主子单手扶着腰，心知主子定是因此事伤神，身体不适，遂叩首再道：
“三日之内，属下必定会给韶音公主一个交代。”
步云听了这话，心里愈发堵得慌。
什么三日？
小崽子这不是又在给他自己挖坑吗？
什么韶音公主？
这封号也不好，如今听了倒叫人心头刺痛。
步云袖子一扶，声音仍是深不见底的冰冷：
“那好，本宫等着。”
公主走后，礼部众人立马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他们的指挥官——仍默默流泪的巧一大人扶了起来。
巧一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眼里的泪根本收不住。
“李大人，麻烦你去看一下装试题的锦盒，可有被人动过的迹象。”
“张大人，你去查一下近日来过礼部的朝臣，都登记下来，连同洒扫太监和宫女，也要连名带姓记录下来，一一查过去。”
“王大人，劳驾你去趟养心殿，告诉圣上……”
“巧一大人，您要不要先休息休息，这些事情您在命题之初便早有预案，我等定会不负所托，抓紧照办。”
礼部的人见巧一一边哭着一边给众人布置工作，忍不住纷纷出言劝慰。
“无妨。”
巧一随意抹了抹眼睛。
哭归哭，工作归工作。
他已经答应了主子，就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入夜。
巧一回府时，已经快到了府里熄灯的时间了。
一来他确实忙着查泄题的事，脱不开身。
二来他自知有错，而且是在主子再三叮嘱之际仍然有失，心中愧疚，不知如何面对公主。
三来，巧一心里还有委屈。
事情的发生总归有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主子公开质疑自己，他心里难免伤心委屈。
心里想着，人已经走到的寝殿门口。
屋内灯火幽微，安安静静。
“爷，您怎么不进去呀，主子等您半天了。”
巧一正紧锣密鼓地给自己做着心里建设，谁料小叶子扯嗓子似的同自己说道。
没等这位驸马爷搭话，小叶子已经自顾自扣了门，端着食盒进了寝殿。
“怎么不进来？”
主子熟悉的声音从殿内传出。
巧一的眼眶又灼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