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倒。
虽然敌人依旧悍不畏死的负隅顽抗，但是随着猎豹旅的援兵如浪潮般涌来，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
二十分钟后，枪声停止。
倪秋跟着哈桑走进东侧厂房，忍不住眉头紧锁。
尽管已经看淡了生死，见惯了战场杀伐，可眼前的景象还是令他揪心不已，简直可以用“尸横遍野”和“血流成河”来形容了。
放眼望去，正在打扫战场的几乎都是援兵，一个摩步连的士兵都没有看到。
“摩步连的人呢？霍尔特呢？出来见我！”
哈桑脸色惨白，连声音都发颤了。
一个伤兵踉跄着跑下楼，哭喊道：“将军，连长牺牲了，他们……都牺牲了。”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谁都没有想到，这场仗会打得如此惨烈。
倪秋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满地的尸体就在眼前，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听到消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叶契夫默默地走下楼，样子有些狼狈，沉吟道：
“准确的说，他们并没有全军覆没，很多重伤员都在楼上……”
“就在援兵到来的前一分钟，那个叫霍尔特的连长发起了自杀式冲锋，并拜托我照顾好伤员。”
“对不起将军，我没能阻止这一切……”
哈桑的眼眶更红了，拍了拍叶契夫的肩膀说道：“这不怪你……我才是他们的统帅，是我为他们选择了生，或者是死。所以要怪只能怪我……”
“将军，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自责，而是该觉得骄傲。25师的部队如果都是如此，那么此役必胜。”
倪秋轻声安慰着，他能理解哈桑的心情。
第7摩步连算是猎豹旅的尖刀部队了，而猎豹旅更是25师的老班底。
哈桑不是靠资历混上来的将军，而是白手起家，靠拳头打出来的，所以25师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
可倪秋的安慰好像有些适得其反。
哈桑难以自持，似乎担心在士兵面前落泪，所以挥挥手走出厂房，躲到变压器后面了。
所有人都忙着抢救伤员、打扫战场。
倪秋觉得自己有些碍事，于是搭着叶契夫的肩膀来到了望塔下面，抓紧时间叙旧。
“说说吧，你不在混编旅团指挥作战，怎么跑到25师听人差遣了？难道是许久未见，你已经习惯在幕后工作了吗？”
倪秋自然不会把混编旅团的糟心事说出来，佣兵界的纷争只能由他自己解决，告诉叶契夫也是无用，只会徒增烦恼。
“‘大黎明’行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了，25师的表现至关重要，我当然应该留在这里……”
叶契夫嗤笑着说道：“你未免有些太认真了吧？战役失败又如何？我也参与策划了，但却一点都不关心……”
倪秋没好气的说道：
“你是俄军军官，SSo的灵魂人物，谁敢动你？”
“我是无依无靠的雇佣兵，稍有不慎就被辛胜灭了，到时候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再说了，你真的不关心吗？伊萨姆老将军不是你的偶像吗？他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提到伊萨姆，叶契夫落寞的叹了一口气。“你算是戳到我的软肋了，但愿老将军能扛过这一次吧……”
“放心吧，一定会的！”
叶契夫倚靠在越野车上，分给倪秋一支香烟，叹声说道：“既然你担心战役失败，为什么不留在统帅部呢？25师固然关键，却也不是决定因素。”
“是哈桑邀请我来的……他身边也确实需要靠谱的参谋。而且和辛胜相比，我更愿意和他一起工作。”
叶契夫赞同的点了点头，笑道：
“你终于学聪明了，而且很会看人了。”
“哈桑虽然固执又骄狂，但做事不拘一格，爱兵如子。最关键是他没有怀心思，无论是对同僚还是下属，都从来不搞阴谋诡计。”
“确实如此，你们很熟吗？”
“非常熟，我是25师直属特战队的教官，‘大黎明’行动前，我经常给他们的军官上课。”
倪秋竖起大拇指，笑道：“那还真是巧了，他也邀请我去当教官……以后我们怕是要成为同事了。”
“那太好了，有你在我可能会多去几次。”
老友见面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时间也过的飞快。
看到重伤员都被转移到飞机上，叶契夫拍拍手说道：“不能再聊了，伤员等不起。我们有机会再见吧！”
“等等，有件事要跟你说。”
倪秋指着厂房门口的达尼尔，小声问道：“那个中尉是你的下属吧？他好像知道你送我手枪的事了，不会有麻烦吧？要不要把枪还你？”
“是吗？那快点还我吧。”
“呃……真的要还吗？”
看到倪秋满脸不舍的样子，叶契夫忍不住笑了。
“我哪有资格随意送枪，早就向俄军司令部报备了，所以你放心大胆的用吧，想要子弹也可以送你一点。”
倪秋受宠若惊的问道：“俄军司令部居然都知道？那怎么会同意呢？”
“你可是辛胜身旁的红人，送把枪算什么？你如果想要的话，飞机坦克都可以。”
“真的吗？那我还真想要，眼前的直升机编队就很好嘛……”
“想清楚了吗？任何馈赠可都是有条件的……”
倪秋连忙摇头说道：“那还是算了吧……不过如此说来，你送我的手枪也是有条件的喽？”
“当然，条件就是让你别忘了我。”
倪秋哑然失笑，看到直升机开始预热，便也不再啰嗦。“伤员要紧，还是不多留你了，战役结束后我们阿勒颇再见吧。”
叶契夫摊手笑道：“太敷衍了吧？别忘了，正是因为我们每次告别都很认真，所以才会有这么多意外的相逢。”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迷信！”
倪秋握手拍肩以示真诚，随即目送叶契夫登上飞机。
这次相逢既意外又短暂，以至于很多话都没有来得及说，但好朋友之间不需要太多言语，只看精神状态就能读出很多信息。
叶契夫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至少有两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想必苏赫奈的营救任务并不简单。
而他着急回去复命，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伤员，更像是去接受新任务。
最要紧的是，他的头发好久都没有理过了，似乎还没有从战友牺牲的阴霾里走出来。
可这些信息要么涉及机密，要么涉及自尊，都是不能轻易触碰的。
毕竟男人之间的友谊，最忌讳说肉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