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白杭是想止住笑意的,但回想起那几天,邱英总是假装滑到床边去,所以靠近余白杭的那侧就多出更多的被子,可以让她叠着盖。其实邱英是最规矩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睡相那么怪,前几次还笑他来着,原来都是为了自己。
余白杭以为不经意的表情,却总是被曾落棋逮住她在憋笑,而且曾落棋还隔一会儿一抬头呢,这又是坐着做什么春梦了?
冬夜寒如此,宁遽道阳春。
钱金羽虽然无法和家人见面,但被关在布政使司里,也几乎没受苦。倒是钱家两个儿子,钱长孟和钱长毅,父亲被拘禁在衙门里不得探视,几次明着暗着拜访罗巡抚和梁大人也一无所获,他们商量好的缄口不言,如果这件事闹大了,钱金羽的命就更保不住了。
新结的亲家却在这危难关头夜里登了两次金沙岛,白鑫怀深知钱家在做的这件事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上,做成了,举国荣耀,失败了,则株连九族,这也是定亲之初白家三思之后同意的。可钱金羽被抓得毫无征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就这一两天的工夫,一切都变了天。
纵使钱家和白家足以通神的财力和关系也打听不到半点消息,只知道钱金羽还没正式判决,但被拘禁在府衙这么多天,是用了刑还是被胁迫了,钱金羽自小就是富贵命格,怎么能受得住这种苦啊?
白鑫怀去上岛找了白贝贝两次,都是在钱长孟和钱长毅去杭州的时候,登岛上岸一路本该不少人见到,但愣是没有钱家的人怀疑,足以见得钱白两家在彼此身边安插的眼线有多深。第二次去见女儿却被客良夕看到了,“这临海的渔民,总能提前感应到风向,最会见风使舵,咱们这亲家,看来耳濡目染,学得好精啊!”
回到自己的院子,跟着客良夕十几年的姑姑实在有些话憋不住了,“夫人,自从老爷被带去杭州问话后,整个岛上都不一样了,这是日渐式微之势啊,老爷在做什么奴婢不清楚,但奴婢跟着您这些年,您才刚进钱家几个月,就莫名被搅和进这么一趟浑水来...要么咱们先回杭州看看风向,我们在宝石山,几乎有着满山的田地庄户,钱家高处不胜寒,但咱们守着宝石山和西子宫词,比起钱家奢华,日子只能算是富足,但起码安稳啊!”
所有人都说客良夕是贪图钱家富贵嫁了进来,那些客良夕年轻时候已经听过一遍了,但最无力的是,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姑姑也这样想。
“一介女流,本就浮萍飘摇,常被人说如丝萝依附,不如男子意志坚定,我年轻时已经把最好的年纪陪一个老头子度过,又一个人抛头露面做生意。寻寻觅觅,再得此姻缘,不知道多少人背后说我如逐水落花,难道,还要再谋三嫁吗?我哪里也不去,老爷平安回来,我等,老爷若...遭遇不幸,我也在这里等,以后这种话,永远烂在肚子里。”
但绕过长廊的白贝贝那里,就远不如这样坚定了。
“消息准吗?可我才新嫁来一个多月,钱家,钱家怎么说完就完了呢?”
当时白鑫怀是知道钱家这样做的掉脑袋的事,可三思之后,还是赌上了身家,圆一回少年的壮志。可是南边的战事打起来就没完没了,钱家的财力还经得起耗,但白鑫怀做生意不容易,这么多年虽然在诸暨一方是珍珠大王,可那也是谨小慎微攒出来的家底。
这次官府的大门是密不透风,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白鑫怀认识的官府人员也全部三缄其口,这是要烧起大火的前夕呀。白鑫怀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可怜就这一个女儿,和离二嫁已然是愧对了她,白鑫怀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女儿再涉险境。
“爹,前几年朱家势头不对,后院一屋子婆婆媳妇也闹腾,你就直接替我做主和离了。其实没过几天,朱家的资金就回流了,但城里很多人都暗自说我们白家不厚道,墙头草,连带着我几年都不敢进杭州。”
当年和离也不全是因为益和源的票号出了问题,朱文康自己正妻凶悍妾室媚宠,朱文康整日白天跟大老婆打太极,晚上听小老婆耳边风。一堆的孩子嫡出庶出,庶长嫡幼,白鑫怀是因为这个才做主跟朱家和离的,白贝贝从小可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他可不能让白贝贝后半生都在这些家宅心计里消磨殆尽。
“要么这样,你托个病,爹接你回娘家住几天。”
“可是我丈夫出门了,公爹被带走,钱家上下都急成了一片,就我会挑时候生病回娘家,谁看不出来我在避祸呀?”
“大家都看出来了我也要带你走!”现在白鑫怀再不把女儿接走,过几天,说不定过不了几天,今天夜里,就有官府的人偷偷把白鑫怀带去拘押起来,白贝贝现在不走,到时候连来接她的娘家人都没有了。
芭蕉园下,客良夕从楼上探着,亲眼看到白贝贝跟她爹离了岛,既然说是探病,就什么值钱东西都必须舍了不能拿,可真是急着保命啊。
回到杭州,冬风吹得兄弟们都懒得早起工作了,但余白杭得早起去府衙,问问邱英到底知道些什么。在侧面牵马的时候撞上抱着木盆要洗衣的容嫂子。
“早上好啊容嫂子。”
也许是容嫂子想的多了,但大当家原本活泼开朗,脸上总挂着笑,但套马的侧脸,坚毅深沉,像极了经历过一次挫败之后,坚定成熟的男人。死里逃生回了杭州,却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能不从头凉到脚吗,容嫂子也是心疼这个弟弟啊。
“你跟春香姑娘,本该是大好的姻缘,两小无嫌猜,风风雨雨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有些事情真说不准...”
余白杭一言不发,纯属是起床气加冻的,要牵青帅出门的时候,青帅还摇了摇头,余白杭赶紧护在容嫂子面前,“嫂子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