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乡下老男人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加上婚事仓促。
温父并没有叫亲戚朋友,甚至不打算亲自送温恬过去,只给温恬安排了个司机。
车越开越荒凉,刚下完雨的泥土路坑坑洼洼,颠的温恬差点没把昨天的晚饭吐出来。
让司机开慢点,效果微乎其微。
她要嫁的老男人叫季明泽,二十九岁,住在离城里十几公里的季家村。
季明泽以前是当兵的,退伍后,回老家开了个砖厂。
八十年代末,正是土房子翻红砖瓦房的时期,用土烧制的红砖十分吃香。
这种赚钱赚的盆满钵满的人,按常理说是不可能缺媳妇的。
缺媳妇的原因,是一次任务中为保护科研人员受了很严重的伤,导致生育功能废了。
第一任老婆因为季明泽不能人道离婚了,丢下四个年幼的孩子没人管。
一个月前,季明泽的大嫂闹到温家,哭着喊着让温父解决小叔子的婚姻问题。
因为温父正是被救的科研人员之一,而且还是领导。
这个问题非他解决不可。
温父想过把温恬嫁过去,可一来温恬还小,二来温恬已经跟首长儿子有婚约。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继母站出来许诺把自己女儿温静嫁过去。
夫妻一体,她答应就等于是温父答应,反悔的话说不出口。
本来准备多给温静些钱,却没想到温静跟首长儿子走到了一起。
温恬现在想想,觉得继母很有问题,说不定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车子刚到村口,温恬就受不了的从车上冲下来,蹲到路边吐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八十年代落后的农村极少看到车,这会儿不仅来了辆军用车,还从车上下来个天仙似的少女。
在田里插秧的、犁田的、拔草的……都停下手里的活,站直身体看了过来。
离的近的已经三三两两的议论起来。
“这人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长这么白净穿这么漂亮,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千金小姐。”
“我当然知道是从城里来的,我是说她来咱这乡下地方找谁。”
“这谁知道啊!吐成这样,怕不是害喜吧!”
“害个屁的喜啊!那是让破路给颠的。”
“啧!城里人还真是娇贵。”
……
温恬接过司机递来的水漱了口,起身看了看四周。
书里写季明泽家门口有一棵很高的槐树,到了村口温恬才发现,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槐树,而且都挺大的。
“你们好,请问季明泽家怎么走?”
刚八卦完她害喜,又听她问季明泽,众人统一看向三十多岁穿蓝色人民服的女人,吃瓜表情直接挂到脸上。
被看的女人,一手扶腰站着另一手掐着秧苗,扬着下巴气势颇为高昂,“我是季明泽大嫂,你找他什么事?”
“大嫂好”温恬礼貌打招呼,“我是季明泽要娶的新媳妇,姓温,过来找他结婚。”
众人炸开了锅。
“这就是你去城里给明泽寻的娶妇啊!我还以为是你吹牛,原来是真的啊!”
“不对啊!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心,给老三寻媳妇?”
“难怪村里这么多人找上门,老三没一个看中的,原来是看上城里漂亮姑娘了。”
“三小子好福气啊!能攀上城里人,开这么好的车来,肯定带了不少好东西。”
“不对啊!你家这冷冷清清的样子,哪有一点像办喜事的。”
……
大嫂王云面露骄傲的扫了眼嚼舌根的众人,弯腰将手上剩下的秧苗插下去,潦草的洗了手,从田里上来。
“就在前面,我带你过去。”
温恬拉开副驾驶的门,“大嫂,上车!”
王云撇了温恬一眼,转身看向瞧热闹的众人,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像是在说‘快看,老娘坐上车了,羡慕吧!’
正抬脚要上车,忽又想起什么,收回脚向看温恬看傻了的青年道。
“还不快去砖厂叫你三哥回家。”
“哦!”撞上温恬看向自己的目光,青年脸羞的通红,愣了一瞬拔腿就跑,鞋都跑掉了一只。
温恬有些好笑,谁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儿的人不是挺可爱的嘛。
王云瞥了眼后排的温恬,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一个继女,也这么大派头。”
“我不是继女,我是温家亲生女儿”温恬道。
王云再次看她有些惊讶,惊讶完又莫名其妙来了句,“没想到有钱也把钱看的比人重。”
温恬没明白她的意思,正要问,王云已经扭头指挥司机了。
说完王云又开始指挥司机。
“前面左转……左转……慢点,有熟人,我打个招呼……”
王云趴着车窗,路过一户人家停下来打一次招呼。
第三次左转时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坐的温恬,温恬耸肩表示她也很无语。
她这架势,分明是想绕村子一圈,事实证明,还真是绕村子一周。
因为季明泽家离村口就一百米的路。
季明泽家比想像的要漂亮,前面是个十几平米的院子,房子是栋三层小洋楼,外面看着比城里的别墅还气派。
司机将温恬的四个箱子从车子上拿下来,关上后车门,鞠躬跟温恬告别。
只是王云不愿意从车上下来了,把屁股往里挪了挪,“田里的活还没干完呢!送我回村口。”
“耽误大嫂了”温恬看向司机,“麻烦师傅带大嫂回去。”
“尿长的一段路,麻烦个屁。”
八十年代的庄稼人就是这样,三句话不离屎尿屁,就像现代人三句话不离‘草’一样,没有骂人的成分,单纯为了表达当下的情绪。
太阳有点晒,温恬放下箱子从包里拿出碎花洋伞撑到头上,手抓着铁门晃出动静。
“麻烦出来开下门!”
没一会儿,四个孩子排队似的从屋里出来,站在院子里,警惕防备的看着温恬这个陌生女人。
“我们不认识你,不会给你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