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在这里?”一来突出的山岩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后,就见叶宣带着十来个年轻男子,从岩石后转出来。
“宣哥哥!”楚玉不敢置信地一笑,先叶瑶一步走了出去,“你们怎么在这里?我们被灰狼围住了,刚刚逃来了这里。其他人呢?”
“我和蘅之兄,以及太子殿下各带了十个人,分头行事。”叶宣耐心解释道,“一个时辰前,在下见过太子殿下,他无事。哦,方姑娘跟着蘅之兄,他那里女孩子多一些。”
楚玉低了低头,没有说话。
叶瑶等人走上前来,简单说了说事情的经过。叶菡的事情也说了,如今,太子妃的下落成谜,生死不知。
跑了许久,众人都有些疲累。特别是那些没有修为,或者修为不高的女子,更是狼狈。
众人不再赶路,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暂时安歇。
“喂,你的黑心狐狸这么通灵,一定能找到咱们的,是不是?”周映雪瞅准空档,低低问。
“也许吧!”叶瑶说。一转脸,却见楚玉身子一软,向着地上倒了下去。
叶宣扶了她一把,探指一试,惊觉她轻薄如纸,全身滚烫,脸颊通红。
叶瑶想,这个小公主得知了狼王之血的事情,又经历了方才的变故,不病一场,实在说不过去。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楚玉的身体耽误不得,好在叶宣身上带着些药,当下便生火,熬药,着人给楚玉服下。
随着楚玉的病倒,有些身子差的宫女和贵族少女也病倒了,叶宣作为唯一的医者,只得一一给她们备好汤药,同时严守山洞,等着救援。
不知为何,灰狼群居然一直没有来惊扰他们。
好消息和坏消息接踵而至。这一日的下午,风雪渐渐小了,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坏消息说的是灰狼,那些灰狼重新结成了一个包围圈,正慢慢逼近圈子里的人类。
叶瑶又见到了楚乾。
他抱着叶菡,身边的十个人只剩下了一半,个个狼狈不堪。
“快,给她看看!”楚乾对叶宣说:“她一直昏迷着,应该是冻得很了。”
“殿下稍待!”叶宣没有推辞,神色自如地诊脉,开出药方,并着人去煎药。
狼嚎声此起彼伏,搅得人身心繁乱。
终于,兰蘅之也带着人找到了他们。他身边跟着三个少女,七个男子,方月如正在其中。
“我们被包围了!”方月如说。目光落到山洞里的一堆病号身上时,蹙了蹙眉,什么都没有说。
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恰是半山腰。对面是一座高峰。
不知为何,那座高峰上没有林木,一片陡峭的平坦。
若是能将狼群引到那座山峰上,稍加引导,制造一片雪崩,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问题在于,谁来把群狼引到雪峰之下。
这个人要引走群狼,还要在群狼聚集到雪峰之上时,引动雪崩。
对面的山峰上,可没有一条通往大山另一边的山洞。这个人很可能会被如浪潮般的雪河吞噬。
楚玉。
叶瑶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小公主的高烧方退,因为心血消耗过大,还在沉睡。
叶菡倒是醒了,她的眼神有点儿呆滞,唯独在见到楚玉的时候,变得狼狈,愤怒,或者,还有惶恐。
不过,她默认了宫女们的说法,接受了那个让她骨鲠在喉的“贤名”。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是她把暗中的算计告诉了楚玉,哪怕楚玉想致她于死地。
真可笑!
她们的心里,都藏着见不得光的秘密。
明明恨不得对方死,却还不得不替对方隐瞒下各自背负的血债。
叶宣和兰蘅之走到了一处,低低的商议着,不知在说些什么。叶瑶心里,忽然泛起一阵不安。
叶宣,他该不会想孤身犯险,去当所谓的英雄吧?
这个念头来得如此突然,她只觉眼前一花,一阵沉沉的眩晕笼罩上来。
仿佛沉到水底的人一般,她想清醒,想呼吸,想呼喊,却不得不在那不可抗拒的黑暗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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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轰隆”声来得如此突然,叶瑶睁开眼睛的时候,几乎要被对面的雪光刺痛了双眼。
河流,积雪汇成的河流,它们咆哮着,咆哮着淹没一切。
雪崩之后,是半个山体的坠落。
山体塌方!
白色的雪上覆着黑色的土,她觉得有些眩晕,用力揉了揉额头,耳朵里传来一阵少女的哭声。
是楚玉!
“怎么了!”叶瑶一把抓着身边人的手,连声问:“究竟怎么了,我哥哥呢?”
身边那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猛地抱住她,很用力,很用力。
茉莉花的清香传到鼻端,叶瑶分辨出了这个人,方月如。
“走,去看看!”叶瑶稳了稳神,仍旧觉得不敢置信。
她不相信,不相信叶宣会出事。
他不是这样的人,不知为什么,叶瑶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楚乾带着假笑拦住了她们。
“那里危险,两位小姐留步!叶家大公子舍己为人,孤定会为他请功,请封,厚葬!”
厚葬!
听到这两个字,叶瑶想也不想地一巴掌打出去。
去***厚葬!
楚乾被打懵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后,两个女孩子早就跑远了。
冷冷的寒气扑面而来,叶瑶此时方觉,大雪已经停歇,天色正在放晴。
这也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吱吱!”手上一重,却是白狐狸跳了进来。
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跑来的?叶瑶心里一动,忙揪了揪白狐狸的长毛,轻声道:“能找到我哥哥吗?”
雪团子矜持地理了理长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吱吱!”
叶瑶听明白了它的意思:我又不是狗,就算是干了狗的活,也不能用看狗的眼光看我。
叶瑶一笑,任雪团子东奔西跑,最后停在一堆乱石跟前。
“是这里?”兰蘅之不知何时带人走了过来,不待两个女孩子动手,便上前扒开土石,小心地向下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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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乾不耐烦地转了几圈,他的心情糟糕之极。楚慕没死,叶菡却莫名其妙大病一场。眼下,所有人都围着叶宣打转,根本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他屡次让他们集合,趁着雪停,马上寻找出山的路,可惜,应者寥寥。
他不明白,为了一个死人,放弃出山的机会,这些人怎么如此傻,如此没有脑子?
不错,叶宣的确死的伟大,死的英雄,他不是说了,会为他请功,请封,还允诺厚葬吗?为什么旁人不但不感激他的恩惠,还对他怒目以向呢?
还有叶瑶,叶瑶居然打了他!
该死的,那一刹那,他居然不生气,而是想着,她总算又在意我了!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这样诡异的念头?
楚乾在地上走了几圈,越想越郁闷,索性停下来,冷眼瞧着眼前的一切。
废墟之上,年轻男子在废墟上挖掘,女孩子们或者是照顾伤者,或者在一边帮忙。
叶瑶不错眼地瞧着,雪团子用爪子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无声的安慰。
亲人,亲人是什么呢?
上辈子,叶瑶不知道什么是亲人。
她刚刚意识到,自己也有亲人的时候,他们却都不在了,独留下她一人,在陌生的世界里挣扎。
她被带到了渊的跟前,成了他的公主,带着枷锁的,走在黑暗里的公主。
从此,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如师如长的渊。
可是,渊不是亲人。
他可以是主人,是情人,是恩人,唯独不是亲人。
那时候,亲人,是她渴望过,却从来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到了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同样不知道,应该如何定义“亲人”。
如叶菡,是仇人;如李氏和叶宣,是有血缘关系的利益同盟;如叶清风,是需要敷衍的执权者。
她用如此讽刺的眼光,冷眼瞧着这些所谓的“亲人”,瞧着他们为了权利无情争斗,你死我活。
仿佛如此,就能安慰她那段失落了亲情的前生。
“三姑娘,我答应过叶贤弟,会好好照顾你!”兰蘅之忽然转过身,低低说。
“他
用自己的命,换你对我的照拂,是吗?”叶瑶瞬间想明白了一切,低低问。
兰蘅之轻叹了一声,说:“他不会有事!而且,他希望你一世安康。”
一世安康!
叶瑶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她说不清,说不清为何会有流泪的冲动。
从来到渊的身边起,她就不曾真正的为悲伤流过泪。
因为,渊喜欢爱笑的女孩子。
所以,她总是笑。
悲伤的时候笑。流血的时候笑。害怕的时候,也笑。
泪水,是谎言,是伪装,是吻着敌人咽喉的毒牙,是裹着彩色糖衣的**药。
与她一起,被送到渊跟前的十来个女孩子,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她一个。
她总是能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喜好,他的情绪,适时表现出最能让他喜欢,最能让他宠爱的模样。
但凡是他喜欢的,她都会尽力去学习,尽力去练习,不管心里有多么不情愿,不管要承受多少苦痛和煎熬。
他的满意,就是她的喜欢;他的不满,就是她的厌恶。
终于,她成了他最宠爱的公主,孤独,聪慧,无情,乖张。
仿佛拥有一切,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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