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景花园小区。
长条书案上铺上了宣纸，贾德仁手里拿着毛笔，面对手机镜头，有点不自信。
“这小视频直播，能行吗？”
他第一次搞这种年轻人爱玩的事情，多少有些放不开。
倒不是怕丢丑，而是一向信奉传统教学的贾德仁，对这种瞅着手机说话的方式，还是比较抵触的。
“师傅，不要紧张！平时咋来就咋来，就像你教我用笔画第一幅画的时候，自然点儿就好了……”
张雨鸽站在三脚架后面，调整着手机拍摄的角度，又把补光灯的位置往右靠了靠。
“咱们今天是第一次试播，不顺畅的地方可以剪辑掉。师傅您感觉好了，我就开始录了……”
张雨鸽举起手，示意贾德仁给她一个指示。
贾德仁深呼吸一口气，挺直腰板，拢了拢头发，点了一下头。
张雨鸽按下了手机的视频录制。
“大家好，我是阳东市书画协会副会长，贾德仁。本来我这个年纪吧，正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的时候，可是耐不住寂寞啊……”
“平时呢喜欢看手机小视频，这一看不打紧，拿到手上可就放不下来了，许多和我一样年岁的人呀，都在视频上连唱带跳……”
“种花养草，玩猫逗狗，甚至还有做美食的，让我这老头子很是羡慕。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
“我老头子没别的本事，就喜欢舞文弄墨，也想学学年轻人的方式娱乐娱乐。今天开播第一天，我就献个丑，画一幅富贵牡丹……”
张雨鸽在支架后面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贾德仁设色润笔，边画边讲，从构图到完稿，一幅牡丹大写意，十五分钟不到，一蹴而就。
张雨鸽关闭了视频录制，从三脚架上摘下手机，拿给贾德仁看。
贾德仁坐到沙发上，捶了捶酸胀的后腰：“哎呀呀，拍个视频都这么累……要是后面直播，还不灭了我这把老骨头？”
张雨鸽呵呵一乐：“第一次难免紧张嘛，后面会越来越好……师傅您这精神头，大家风范啊！”
她指着视频里的画面：“这一段角度偏了，看不出师傅您的用笔方法，可以剪掉……”
贾德仁戴上老花镜，眯起眼睛，端详着视频里自己的一举一动。
“雨鸽，这一句话不好……‘耐不住寂寞’听起来很容易产生歧义，能不能换掉？”
“可以剪掉，但是视频就不流畅了！没关系，加上背景音乐，可以掩盖掉……”
张雨鸽低头摆弄着手机，聚精会神的样子，看起来很认真。
贾德仁凑过来看了一阵，手机画面闪烁不定，晃得他头昏眼花。
他仰头背靠在沙发上，瞧着张雨鸽精致挺立的侧脸，不由得一阵心悸。
太好看了，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尖，圆润的脸蛋……如果画到油画上，简直是完美中的完美！
“师傅你发现没？咱们拍得都是整体，细节不足啊，您看画花蕊这一段……是不是比较模糊？”
张雨鸽转过头指着视频，给贾德仁看。
贾德仁一个恍惚，盯着张雨鸽侧脸的眼睛，慌张地转移到手机上。
“喔哦……确实是这样。那应该怎么弄才能更好？”
“需要一部高分辨率的拍照手机，色彩还原度比较好的，拍出来才能体现师傅的技艺……”
为了更好地证明自己提议的正确性，张雨鸽打开了那些同类型大V的视频。
“师傅您看这个人的刺绣，下针的地方特别清晰，还有后面这个背景很纯粹……”
贾德仁能听出张雨鸽的话里有话，他爽朗地一笑：“雨鸽啊，该买的买，该花的花，手机咱就买最好的，我都给你报销……”
“师傅您真好！啵……”
张雨鸽蹦起来，搂着贾德仁的脖子，就一口亲到了他的脸上。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受到如此绵柔软糯的对待，贾德仁满是皱纹的脸，一下乐开了花。
张雨鸽却不以为然，继续低头剪辑着视频。
贾德仁摸了摸脸，轻微咳嗽了一声。
“雨鸽啊，上次给你说那个模特的事……”
“哦，师傅这个事吧……”
张雨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面露难色：“我找了一个同事，颜值身材比我强十倍……本来说好的，可一听要抛头露面，就……”
她欲言又止。
“也是，观念上放不开嘛，可以理解！不过……”
贾德仁揉了揉下巴：“那些涂脂抹粉的大白脸，可不合我的要求，我喜欢真实的东西……比如像你这样的，自然才是最美！”
“原来我答应给八千，现在我加到一万……人得尽快定下来，后续还要准备很多工作，明天最后一天，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贾德仁叹了一口气：“机会难得啊！要是这次活动参与不了，就太遗憾了……”
“师傅，这不还有一天时间么？实在没人来，我就毛遂自荐呗……呵呵呵……”
张雨鸽娇笑起来，就像是在说一句玩笑话。
“啊哦……那感情好啊！当模特这种事情，就像我刚才录视频，也有个适应的过程……”
贾德仁顿时笑容可掬：“我相信下次直播的时候，一定比这次更好！模特也是一样么，一回生二回熟嘛……”
张雨鸽面色潮红，急忙岔开话题，道：“我先回去给视频配上音乐……模特的事情，明天我就给您个准信吧！”
她站起身，拿起衣架上的羽绒服，就往门外走。
“师傅，下次直播的时候，您穿件枣红色的唐装，会更符合艺术家的气质……”
“嗯，好！听你的……”
贾德仁立在门廊处，摆了摆手，呆立出神。
……
御景花园小区门口，一矮胖男子站在围栏外，踮着脚尖使劲朝里张望。
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引起了小区门卫的注意。
“先生，请问你是这里的业主吗？”
一名身材高大的保安，走到男子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子被吓了一跳：“啊哦，我……我不是，我就是等个人……”
他支支吾吾的神态，立刻引起了保安的警惕。
“请到门卫室登记一下你的名字。”
“登记什么名字？我又不是这里的业主，你管我做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男子嘟嘟囔囔着，根本就不理会保安犀利的眼神，仍旧偏着头朝里张望。
“请你嘴巴放干净点！”
保安小李一米七八的身高，差不多三十来岁的年纪，精神面貌有几分军人的特质，一看就是退伍兵。
“本来就是条看门狗，还怕人说？怎么，不乐意啊？那就别当狗啊……”
男子扭过头，伸手指着保安的鼻子：“回家当个二哈吧，别在这儿拿个烧火棍当枪使！”
小李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受过这种被人指着鼻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性。
肚子里的火气早已按捺不住，他一把夹住男子的手指，用力往后一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