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朱品慧不无忧虑地问道：“傲雪，那你现时住在哪里？”
“住饭店。”苏傲雪接过朱品慧递来的干净帕子，吸了吸鼻子，赶紧解释道，“等找到经济一点的住处，我就搬过去。”
朱品慧脸上兀自青红不定的一阵，只见她缩了缩脖子，捏着嗓子小声道：“那你和杜景堂……”
“我们不是！”苏傲雪急于分辨，激动地跳着身子，人一下子就绷直了。
佐飞大概也是觉得自己这位女学生刚离婚就有新动作，似乎不是很合适，也是同时跳着脚，站起来背过身去。
苏傲雪才止住的眼泪，这时又急得扑簌簌落下来：“他……因为他，他在交际场中时常遇到李海存。他……他发觉有些不对劲，后来也知道我是不愿意的，所以，才会出手帮助我离婚。至于，至于……”底下的话，她也说不下去了。事情本来就很复杂的，三个人里没有一个人的心思是白纸一般干净的。
朱品慧不由地蹙眉，表示她对苏傲雪现状和未来正担着忧：“那，你和他相爱吗？”
苏傲雪被问住了，她知道他们能好一阵，但那不叫相爱。然而，自己内心深处又希望他们不是只能好一阵的那种关系。
在重重心事的压迫下，那一层又一层的念头，终是无法用言语表达清楚，唯有一下一下无力且无奈地摇着头……
佐飞向身后睃了一眼，怒而抬脚往外走。
朱品慧以为他大概是要去灶披间里打一盆热水，好给苏傲雪擦脸，因之也不去管他。只管扶着苏傲雪抖颤不住的肩膀，忠告她：“不要把感动混淆为爱情。如果你觉得欠他太多，不妨就告诉我们，杜景堂替你出了多少钱，我们会帮你想办法的……”
尾音将落未落时，朱品慧余光里闪过佐飞的背影，他没有端着脸盆进来，反而是提着一根粗柴火出去了。她这才醒悟过来佐飞打算去做什么，连忙追到门口，高声问道：“哎呀！佐飞，佐飞！佐飞你冒冒失失干什么去？”
这一嚷，把苏傲雪也嚷得慌起来了，一直追出街门去，口中还不停喊着：“佐老师，你别冲动！”
朱品慧不单快人快语，行动也是很利索的。她追了几步，转念一想，便一把拦住了苏傲雪，道：“算了，他是你老师，理应替你出这口恶气的！”
苏傲雪却连连跺脚道：“可他跟李海存是朋友呀！”
朱品慧挺了挺身，不以为然地反驳：“这种事自然是帮理不帮亲的！再说，我们和你的交情难道就浅吗？”
苏傲雪听了这样公正而且知己的话，心里压着再多愁绪，现在也能解开大半了。
说时，朱品慧把她往门里轻轻一推。直到关上门，才徐徐地讲道理给她听：“你还是跟我说说，你和杜景堂的事吧。我不是要干涉你什么，我只是不希望你稀里糊涂地立刻又陷入第二次失败的感情中。”
“这或者不至于吧。我对杜景堂虽然没有很深的感情，但……”苏傲雪顿了脚步，嘴硬地否认着内心的情感。她倚在一根廊柱下，举目望着夜空里稀稀拉拉几颗寥落的星星，觉得自己的前途真也渺茫到了如同暗夜里那微弱的一点点星光，“但他是我眼前唯一不错的选择……”
朱品慧递过来刚搓热的一条毛巾，一面看着她擦脸，一面心疼地劝告她：“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女人可以不把事业当回事，但绝对不能把婚姻当事业！”
苏傲雪闻言抬起脸，手托着冒热气的毛巾，怔在原地发愣。她心底似乎受了一种很大的冲击，许久才丧气地叹了一句：“我们恐怕也走不到婚姻那一步……”
朱品慧知道佐飞找过杜景堂的，当时佐飞一个字也没问出来。如今一看，杜景堂还真是一番苦心，不顾流言蜚语，也不替自己辩解，只一心要救苏傲雪于水火之中。由他这样的举动看来，他的心意是至诚的。可为什么苏傲雪还是要说他们到不了婚姻那一步呢？
看来，不愿意的那个人只会是苏傲雪了。
想罢，朱品慧有些着恼地追问：“怎么，难道你只是利用杜景堂的钱换自由身吗？你不爱他却要依靠他的钱财，那你不就成了他花钱买回去的玩物了吗？”
苏傲雪也不知道该怎样把自己在杜家听到的话都说出来，她觉得自己一天之内，经历的大起大落实在难以消化。要朱品慧理解她离婚的苦衷，已经耗空了她今天全部的精力。再要另起一个头，说另一件伤心事，在她开口之前，恐怕先要修养三两天才能缓过劲来。
于是乎，她也不愿解释太多，模模糊糊地说着：“慧姐，我没有法子。李海存逼得我太苦了，而我一时半刻又无法自力更生。横竖都是要依附男人而活，跟着李海存只能过那种无尊严的日子，跟着杜景堂至少还……还能有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朱品慧听罢，只觉自己要不认识这位好朋友了，甚至为她忧虑得冒了一头的热汗：“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好，我该怜惜你还是痛骂你？！你为什么早不来和我说，我不允许你这么自暴自弃！”
自暴自弃吗？这可不该拿来形容苏傲雪，她是最想要留住骨气的人，也是最不愿意依靠男人摆脱困境的人。
但她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她写的剧本损失惨重，她爱的男人看她不起……
刚才朱品慧说可以帮她想办法，她是真想接口说一句谢谢，然后请他们夫妻代为设法。可他们夫妇拿真心相待，她自然也要为他们考虑。过年的时候，她是清清楚楚听见朱品慧和佐飞说话的。对于养在老家的小孩子，他们都有经济上的困难，怎么好再给他们添上一层麻烦呢？这可是雪上加霜了呀！
暂时就这样误会着吧，其他问题留待来日再慢慢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