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有什么不能类比的？你们默认只有男人和男人的友情，才是至真至善至纯的，而女人的社会关系就一定是和虚伪、阴谋、肮脏……这些贬义词联系在一起的吗？”苏傲雪说到激动处，干脆站起来，举高桌上的话筒，“我和我的爱人因为志趣相投才走到一起，他发现了我的才华从而对我产生好感，然后渐渐加深为爱情。在我看来，这也是美好的情感关系。对于我和我的爱人彼此扶持走来的每一段路，我都敢堂堂正正地说出来，我一点也不心虚！”
朱品慧和康美新首先起身，用尽最大的力气鼓掌。
随后起身的是两名红了眼眶的女记者，但没有第三名女记者加入了，因为今日在场的只有五名女性。她们此刻遥遥相对地站着，很突兀却也很坚定。那掌声尽管寥落而单薄，但久久不息……
接着，是佐飞挺身而出，他永远都会为自己这位最骄傲的学生卖力喝彩！
陆陆续续地，开始有其他人起身了。
能做记者的当然都是受过教育的人，即便因为大环境的关系，多多少少带着传统观念中的性别偏见。但他们也是讲道理的人，愿意倾听不同的意见，也愿意在不同的声音中比较、选择，更愿意改正自己错误的观点。
苏傲雪在渐渐沸腾的掌声中，模糊了视线。她看向朱品慧站立的方向，她想起昨天争论该不该使用这番说辞时，朱品慧用力地握紧她的手，眼神坚定地告诉她：“说出来，说出你的立场，让他们听到你的心声！这一点很重要，这一点最重要！”
陈冬易见效果是好的，自然就干了一身冷汗。为了让记者会有序地推进，他起身示意大家可以暂停一下掌声了。同时，也让苏傲雪坐下来喘口气，接着把该说的话，公开地说完。
“我和李海存先生，确实有过一段婚姻……”
苏傲雪终于还是提到了那个让她恐惧且厌恶的名字，心房跟着颤了一下，从前的伤口好像又崩裂了。泪从眼里流出来，而血由心头滴出来。
“我也确实是在婚姻关系未结束之前，就认识了现在的男友杜景堂。可我们并不是在我离婚之前确立恋爱关系的。至于我们成为情侣之后的事，我刚才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为了能让我获得更好的发展，我的男友确确实实投资了凤姿公司。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逢场作戏，更不是情色交易。我对待工作也不是玩票的性质，我用我的努力，为杜景堂在内的每一位股东，都挣来了不菲的回报。”
可是，苏傲雪的说法，和记者们在坊间调查得来的结果，显然有着巨大的出入。
“据知情人透露，你和杜家三少爷的暧昧传闻，可早于你离婚的日子呀。”
“知情人，是哪些知情人？请你说出名字来。”问这话的时候，苏傲雪神情尚算坦然。
“剧作家江红梅女士就证实过，不过她刚刚生产不便出门，我是在电话里和她取得联系的。”
苏傲雪闻言不由错愕，疏远已久的人再度出现，依然是为了最大程度地给她难堪。
江红梅还剧作家，哪个剧作家的文字水平是将将能把课本上的文章读通的？那么多人言之凿凿地指责苏傲雪有抄袭的嫌疑，可事实上，江红梅才是那个笔杆都不曾抬一下，靠着代笔才冠上“剧作家”名头的混子！
然而，不能把事情戳破。她们师出同门，拿同一个学校的毕业文凭，贬低江红梅的同时也会把包括苏傲雪在内的所有校友统统拉下水的。
台下的佐飞早有冲动戳破江红梅身份的谎言，他的耿直让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但他也看得清眼下的情势，并不是把真相说出来，就能让一切都大白于天下的。有句俗话是不可为打老鼠而伤了玉瓶，他心里再无奈，也不得不闭上嘴，努力遮掩那颗老鼠屎。
苏傲雪还要多想到一层，她因自身的经历悟到了一个事实——女子的工作能力是不被信任的。
对于女子出来谋事的现象，许多人嘴上说着祝福，其实心里从未停止过质疑。一个女人不可能和男人一样成功，如果她做到了，那一定是有隐情的。他们在暗处伺机等待，等一个苗头，一个证明他们揣测的传言。即便是谎言，只要出现了就会被当成证据到处散发，然后公然断言女人只能以投机取巧获得成功。
江红梅当然不是一个品质高尚的女人，品质高尚这件事其实也不以性别、阶级等属性划分，但多的是有心人偏要如此来划分。女子的品格不如男子，穷人的品格不如富人。
一旦江红梅的过错被揭露，罪名不会只算在她一人身上，而是以整个妇女群体的名义共沉沦。所有努力工作的女性，都会因一匹害群之马而饱受质疑，她们的成就会被扣上“一定也有猫腻只是暂时没被发现”的假定之罪。
顾全大局的有苦难言，苏傲雪此刻总算是深切体会到了。
嗓子眼一哽，还没想好要怎样反应，下边又有记者开腔了。
“我去了苏编剧此前居住的亭子间，附近邻居听见你们夫妻曾……”
“前夫！”苏傲雪脑袋一沉，没等把话听完，先咬着牙纠正。
“好，是前夫。附近的邻居都证实了，他们曾听见过你的前夫因为你红杏出墙的行为，和你发生多次争吵。”
苏傲雪仿佛听见心头铿地一声，有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要否认吗？没有这回事吗？真的没有吗？邻居们撒谎了吗？
好像没撒谎，他们确确实实听见过，都听见过……
李海存挥着拳头砸下来的时候，喊过那种话，问她就那么急着去见野男人吗……
苏傲雪顿觉浑身血液都涌向了眼眶，涨得眼球暴突。她双拳紧握，情绪徘徊在失控的边缘：“怎么可能是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