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舒章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
这种事情，往大了说，是国事，往小了说，是皇上的私事。
而且，皇上亲自西征，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接下的这个烂摊摊难以处理不说，只怕朝臣也要把自己骂死。
且，皇上见到青君之后，说不得会强制让青君随他归来。
自己不接这个辅政之责，皇上见不到青君，心头那口气无法舒展，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现在皇上想要用自己为饵来威胁青君，但愿青君不要被威胁才是。
“无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不要意气用事。”杭舒章闭上眼，无力的嘱咐着两人。
“二姐姐！”杭嘉树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躁。
苏韵香柔声劝道：“小叔只当我们还云游在外就是。”
程甘拉着杭嘉树的袖子，跟着劝道：“小叔，小姑和姑母均不愿说，便罢了，我们自己去问皇上。”
“不可。”杭舒章当即喝断了程甘的话头。
杭嘉树气恼道：“二姐姐！把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啊。”
“皇上之事，哪是你们可以随意过问的。”杭舒章沉声道。
杭嘉树还欲再说，却被程甘拉住。
“小叔，莫要为难小姑了。”程甘道：“小姑不愿再说便罢了。”
杭舒章叹了口气，“如今形势复杂，你们切不可轻举妄动。若真为我着想，就更不应在此时去触怒皇上。”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二姐姐在此受苦吗？”杭嘉树急道。
杭舒章坦然道：“我已是风烛残年，但，铮儿，葳儿，勉儿，萤儿都还小，你们该为他们想想才是。”
“可是......”杭嘉树话还没说完，程甘道：“是，侄儿知晓了，小姑，姑母保重，我们晚些再来。”
“我还没说完呢，士诫你做什么？”杭嘉树被程甘拖着往外走。
“小叔，我......”程甘的声音低了下去，杭舒章听不清两人的说话声音。
杭嘉树和程甘离开后，杭舒章坐回案前，眉头紧皱。
苏韵香道：“絮娘莫忧，小叔急躁了一些，但士诫沉稳干练，还有大伯拘着，当是不会出什么事情才是。”
“唉，就这么熬着，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杭舒章烦闷道：“早知当初，我不该带青君回来探亲。”
“你曾说过‘人与人相识是天定的’，纵然青君不在那次随你归来探亲，也会在旁的时机遇上皇上。”
“当真是天意弄人。”杭舒章感叹了一句。
苏韵香柔声道：“只是，絮娘当真要这般与皇上对着来吗？”
“韵香，皇上他......”杭舒章想说皇上已然不是当年的穷困少年，他现在是至尊帝王，他已然变得冷酷无情，霸道无比。
可随而觉着不妥，当年的穷困少年已经成为了至尊帝王，却委曲求全的任由青君在永国任职，这份胸襟，已然越过了许多男子。
杭舒章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皇上，他如今是一国之主。”
苏韵香握住杭舒章的手，安慰道：“我相信，皇上是念旧的人。”
杭舒章苦笑着摇头：“但愿如此吧。青君，她有她自己的人生，不该被我所影响。”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只需耐心等待，总会有转机的。”苏韵香温言安抚着她。
杭舒章歉疚道：“有劳韵香陪我吃苦了，一直以来，韵香总是跟着我吃苦头，更为了我断了官途，现如今还要陪着我坐牢。”
苏韵香坐在杭舒章旁边，歪头倚在她肩上，语调轻快道：“说这些做什么，
你我荣辱一体，甘苦共享，死生相依，你挣来的荣光，我也享到了呀，陪着你吃苦不该是理所应当的么？”
杭舒章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觉心酸了，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苏韵香连忙伸手去拭泪珠，“怎么还哭上了呢。”她的语气有些慌乱。
“就觉得很对不起韵香，每一回都是我草草做决断，然后累得韵香陪着我吃足了苦头。”杭舒章哽咽道：
“当年在屏县，在永京时皇上托孤，再到现在的皇上托孤，每一回的决定，都是我仓促下的决断，韵香不曾有错，却又被我累得一身尘埃。
是我太过自私，从来不曾为韵香想过半分，若是还有下辈子，韵香还是不要识得我了吧。”
“你这个人，当真是自私，此前还说下辈子还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现如今又说下辈子让我不要识得你，
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是何想法？就这么自私的做下这等决定？”苏韵香愈说愈委屈，泪珠也跟着掉下来了。
杭舒章侧过头，看着苏韵香落泪，心中满是疼惜。她抬手拭去苏韵香脸上的泪水，语调怜惜道：“韵香别哭，怎么能哭呢，你的眼睛不能再哭了。”
苏韵香很是委屈，埋怨道：“还不都是你招的我。”
“好，我不说了，韵香别哭。”杭舒章有些手忙脚乱的哄着苏韵香。
苏韵香泪眼婆娑道：“不许再说对不起我的话。”
“好。”杭舒章点头。
“更不许说让我下辈子不识得你的话。”
“好。”
“也不许扔下我，你要好好的活着，你的命是我的。”
“好。”
看着乖巧点头的人，苏韵香鼻子一酸，又委屈又气恼，“每回你都应得好好的，一扭头，全然没有做到。”
杭舒章连忙保证道：“这一回，我必然做到，我听韵香的话。”
看着杭舒章认真发誓作保的模样，苏韵香捧着杭舒章的脸，笑着嗔了一句。“傻絮娘。”
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人，忽而笑了，杭舒章定定的看着苏韵香的眼，痴傻着说道：“是，我是傻，但我傻人有傻福，老天当真是待我不薄。”
“去，少自得一些。”苏韵香不害意思的偏开了头。
“好。”杭舒章应得极快，凑过去在苏韵香的脸上吻了一下，“我听韵香的。”
两个人互相依偎着坐在昏暗的牢房里，半点没有被杂乱的环境影响到。
安静温馨的氛围持续不到半个时辰。
牢门外传来一阵开门声。
两个人齐齐扭头去看，是杭嘉树被押送进来。
杭舒章着急，站起来时差一些摔倒，苏韵香扶了她一把，杭舒章急忙跑到门边，焦急问道：“嘉树，你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