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我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我,脑内混乱如麻,感觉与奉六有关地整件事穿插着丝丝异样,一时间却又拿不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丽婶婶见我心神不宁,犹豫间摆出了一副打趣地笑脸:“元姑娘你可千万别多想,即便知乐是抱养来的,却也是柳氏捧在心尖尖上的儿子,左右也不会影响什么,你且安心吧。”
我敷衍着朝丽婶婶扯起笑容,随点头附和:“您说的没错,我就是太紧张了……”
说完,我重新调换了姿势,想让自己打起精神。再过三个时辰就该穿衣梳妆,等奉六来接亲了,我若是不强撑着点,肯定会误时辰的。
但很可惜,我还是没能躲过滚滚而来的睡意,头一歪便斜在了软榻上,沉沉睡去。
等我再次清醒时,是被丽婶婶一阵急促地推搡惊醒。
我猛地张开眼,无措看向四周,丽婶婶心觉好笑,小心将我榻上扶坐起来。
“该更妆了。”
我迷惘着点头,随丽婶婶一点点挪到了梳妆柜前,任由丽婶婶在我头上和脸上肆意涂画。
说实话,结婚真是累。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都各有各的累法。
如果可以,我是再不想遭这个罪了。
等一切妥当后,丽婶婶满面温柔地让开身子。我对着铜镜,细细打量起自己似在闪闪发光的眉眼、殷红的唇瓣以及整齐的两鬓。
丽婶在一旁不住咂舌:“真是好看……元姑娘你底子好,怎么画都不会错的。”
我讪讪一笑,丽婶婶扶我起身去换改好的婚服,之后再戴上沉甸甸的凤冠,这一切便算是准备妥帖了。
看着桌案上那六根红烛。听着客栈外炸响的鞭炮声,我的眼尾竟在不知不觉间红了。
丽婶婶准备替我盖上盖头时,发现我眼角湿润,脸颊绯红,一时显得无措起来。
“元姑娘,你这是……?”
我恍惚回神,对着丽婶婶浅浅一笑:“不知怎的……许是太激动了吧?”
丽婶婶闻言,这才缓解了神色,将火红的盖头轻轻披在凤冠之上。
“元姑娘,你和知乐一定会恩爱永久,白头偕老的。”
随着第二挂鞭炮声渐熄,客栈外由远至近响起清脆的马蹄声、凌乱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唢呐锣鼓震天般的曲乐声。
丽婶婶双眼顿时放光,兴奋地拽了拽我的衣袖:“来了来了!新郎官来了!”
闻言,我霎时变得紧张起来,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心中难掩欣喜激动,以及弥漫出的丝丝退缩之意。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我与奉六成婚一事,本就冲动大于理智,所以才会在这紧要关头,心生别扭。
不多时,只听屋外响起木质楼梯“咯吱咯吱”地响动,接着,便是一阵不急不躁地叩门声。
“壹壹,我来接你了。”
门外,奉六声线有些颤抖,远不似平日那般沉着温和。
我知道他一定很紧张,也许比我还要紧张些。
丽婶婶在屋内连连应声,紧着便要去向奉六讨要开门钱。
听着门外阵阵嘈杂,而我卧房内又格外冷清。不知怎的,我恍惚间有一种强烈的不实感,好像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待我回神之际,奉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身披红缎长袍,挺拔如松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痴痴抬头,隔着一片殷红,隐约瞧见奉六脸上那抹温柔如水的微笑。
奉六满眼深邃地盯瞧了我许久,而后才款款将手递到我面前。
“壹壹,我们走吧。”
我恍惚着,迷惘着,半晌将手搭上了奉六的手心,随缓缓起身,整个人绵软无力,仿佛下一秒便要晕过去一般。
直至迈进轿厢,我的思绪才得了片刻喘息。
我稍稍撩起盖头的一角,又将轿帘的门小心拨开一条缝,看着随行的队伍个个儿脸上堆满了笑,心中不禁有些惆怅。
没想仅过去半年时间,我便从皇帝的后妃变成了‘太监’的妻子。这样大的转变想必谁也无法料到。
这样想着,脑海中不禁显现出姥姥慈祥的面容。若我就这样安定下来,后半辈子,怕是再难见姥姥一面……
随着车轮和马蹄渐渐驻步,耳边再次炸响那扰人的鞭炮声。
我蹙着眉,就像当初参加檀葙的婚礼时那样,亦或是与展自飞成亲那日那般,脸上写满了对嘈杂声的不耐。
随着喜婆一声高喊,轿厢的帘子被人掀开。丽婶婶探出手来递到我面前,示意我下车。
我稍稍抿唇,犹豫之后才将手伸了过去,任由丽婶婶将我扶下轿厢。
隔着盖头,我隐约看见眼前人头攒动。其中一大半都是凑热闹的看客,另一部分则是奉六花钱雇来炒热气氛的喜官。
他们在周围七嘴八舌的说着、笑着,而奉六则威武地跨下马背,满面春风将我的手从丽婶婶的手里接了过来。
“壹壹,当心脚下。”
奉六的声线在我耳边近乎缥缈。我不由攥紧了他的手,一点点朝铺设的红毯上挪步。
跨过火盆,奉六喜滋滋地将我揽入怀中。他胸前的大花紧紧贴在我的胸前,柔软而又庞大。
我红着脸,别扭地将奉六稍稍推开了些,随被他牵引着,朝厅堂走去。
我和奉六都是双亲故去之人,因此奉茶阶段,台案上只摆着两尊木质的牌位。我和奉六只需斟茶摆在台案前,再叩首三下便足矣。
喜婆声线洪亮,吆喝起最耳熟能详的那句:“一拜天地——”
我和奉六拘谨地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
我和奉六拘谨的拜了高堂。
“夫妻对——”
“砰——!!!”
喜婆的高喊声被一阵震耳的嘈杂猛地打断。
我脊背顿时一颤,下意识朝身旁的奉六摸去。
还不等我攥紧奉六的手,只听一声再熟悉不过地高喝声响起:“皇上驾到——!”
瞬间,我浑身上下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结。心脏也跟着猛地停滞下来。不过数秒,我的额前便挤满了汗珠,连带着手也开始不住发颤。
我想奉六此时亦是如此。
我们像两只即将被棒打的鸳鸯一般,惶恐地依偎在一起。
等待着我们的,也许比棍棒更叫人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