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此时的魏旭是异常震惊的。他不明白，一个名声在外的纨绔子弟而已，下刀怎么会如此果决。
而李伏云却微微皱眉，但是旋即又是微微一笑。
李伏云开口道：“其实你可以留着他，他刚才所说的噬心蛊足以让此人对你唯命是从。”
周牧看着地上身首异处的尸体。手中长刀微微一震，鲜血落地，刀身重新变得光亮锐利。
他神情冷淡的说道。“不需要。”
嗯？李伏云面露不解。
“为什么？”
周牧却满脸平静。
“蛊这种东西可以解的，所有制约都是可以被化解的。而潘煜这种人绝对不会甘愿被一只蛊虫所控制，他会想尽办法摆脱控制。如果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解开了这所谓的噬心蛊。他一定反向算计我，甚至对我进行暗杀。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也不会让他活下去。”
他说着，将手中长刀交还给魏旭。
李伏云微笑道：“你对他评价很高啊？”
很高？
周牧摇头：“还好，他这种货色，修行资质确实不错，但他这种人，自己把自己作死是早晚的事情。只不过是犯在了我手上而已。”
李伏云听后平静一笑。对地上滚落的头颅与鲜血视若无睹。
然后周牧又低头说道：“现在最主要的是他口中情报是真是假。”
“你指的是关于杜冰雁的信息？”
“誉王。”周牧直截了当的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誉王，李鸿当今皇上李洵的六弟。封地在济州，人并未在京都。
尤其是先帝龙子众多。育有十七个儿子。二十一位公主。可谓是大周建国以来，生育皇子皇女最多的一任皇帝。
按照潘煜所说，他只是从接头人口中偶然听到对方说漏了嘴。才知道这事和誉王有关系。
“嗯。”
李伏云点了点头。
“你怎么看？”周牧问道。
但李伏云却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再怎么说，誉王也是她六叔。虽然皇家亲情淡薄。
在国战之前，最受宠的就是这位誉王。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先帝驾崩之后，登基御宇之人定然是这位誉王。只不过后来的国战，以及先帝驾崩于南京时誉王并不在场，这才导致与皇位失之交臂。
不过誉王未能登临皇位，这其中还有一个最主要原因，那就是当年的周虹支持的是李洵。
手握兵权的周虹在当时来说，他拥立谁，谁就在夺嫡之战中占有绝对优势。
周虹没有选择一位平庸的傀儡皇帝，因为还在战乱中的大周，需要一位贤君稳住朝堂。如若不然，他周虹在前方拼死拼活的打，结果后方朝堂先乱了起来。然后军需、粮草、器械一塌糊涂。
或者更甚者，朝廷里再来一场内战，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周虹就算是兵仙临凡，也挽回不了这将要灭国的大周。
至于为什么没有选择誉王，而是要拥立当今皇帝？据说是因为周虹和誉王之间有过过节，但具体原因周牧并不知道。
也许周虹与誉王之间的过节本就是不存在的谣言，也许周虹只是单纯的觉得誉王不合适而已。这一切不得而知。
周牧问出这个问题让李伏云微微皱眉，并不回答。而是起身直接走出了军帐。
总不能让她在自己的部下面前讨论自己六叔刺杀自己未婚夫的事情吧。
周牧一笑，自然也跟了出去。
只是出去之后，李伏云依旧没有开口。她面色平静，似乎对此事有所预料。
两人一路向着军营外走去。李伏云走在前面，周牧跟在她身后。
别说，自己这未过门的媳妇，这身段简直绝了。身材高挑，背脊笔直，束身上衣与马面裙搭配，让她的腰肢看上去很纤细。
但是周牧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呃……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自己走在李伏云身后，不像是她的未婚夫，倒是像极了这位公主殿下的狗腿跟班。
此时的他完全没了刚才那杀人不眨眼的沉静与凌冽。
艹……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矮了一头的的感觉。周牧心里吐槽。
周牧就很不服气，说她李伏云天生高贵，这没错。皇家公主，京城明珠，京畿卫统领，天才武修。这些名头加在一起，称她为女神也不为过。
可关键是他周牧也不是矮矬穷啊，自己好歹是将军府世子，也有着风流才子的名头。怎么每次与她相处，气势就莫名其妙的矮了三分。这让周牧郁闷至极。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军营，李伏云才开口道：“究竟是谁对你进行的刺杀重要吗？害怕你我成亲的人可不止誉王一人。”
对于李伏云这种说法，周牧觉得不对，所以开口反驳道：“我觉得很重要，有些事情是需要以牙还牙的。一方面是报仇，一方面示威。告诉他们，我这不成器的将军府世子，也是会掀桌子杀人的。”
还是那么一个概念，有千日做贼，没千日防贼。你们想来刺杀我，没问题，咱们各自都做好死人的准备就行。
你杀我，可以。我杀你，你也别埋怨。
李伏云听到这话微微颔首：“也是。但你总不能因为这潘煜的一句话而对誉王进行报复吧。他的话是真是假有待考究。并不足以你作为下一步行动的依据，可以说毫无作用。”
两人说话如同朋友聊天一般清淡，却可是聊天的内容，却关乎着身家性命。
周牧低头沉思了片刻，但又眼神沉静的说道：“确实。但也不能说毫无做用吧。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誉王，如果再出现几条线索来印证推理的话。那么杀人，也就不需要什么证据了。先找证据后动手，呵呵……这样做可以让你早点投胎，却赶不上一道好菜。”
李伏云一愣，脚步慢了一分，但却依旧是腰身笔直的走在前面。
“不怕杀错人吗？”
周牧凝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但眼神中并无犹豫。
“杀错了，我给他道歉。”
道歉？在人家坟头道歉，还是你追到阎王爷那儿道歉？李伏云无语。
周牧只是认为，我们这种世家，“意外”身死的可能性并不小。谁死都有可能。争权夺利，死得其所，谁他妈都别埋怨。
而此时走在前方的高挑身形一顿，转头看着身后自己未来的小夫君。只见他一脸的无赖微笑。脸上有稚气，眼神却清澈的很。她发现自己这未来的夫君，用心算不上狠毒，但出手却是狠辣许多。与以往的懒散形象大相径庭。
这样的他，是这位公主殿下没想到的。
看着此时的周牧，李伏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菩萨心肠，金刚手段。
然后，她愣了一下。
嗯？他也配？还金刚手段，就他那点本事，自己一巴掌能把他的天灵盖给掀开。
说到心肠嘛，除了经常逛青楼之外，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其他恶习。看他做派，也还称的上良善。不过菩萨心肠这个形容嘛，和他八竿子打不着。
所以用这八个字形容他，有点侮辱这句话。
想着想着，李伏云被自己心中生起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给逗笑了。
她微微翘起嘴角，芙蓉面上，如有春风拂过。
刚从她身后走上前与其并列的周牧恰巧看见冰雪消融的一幕。只是在心里暗叹一句，很美。却并未把这赞美之词，说给对方听。
“对了，对于他口中的蛙，你可曾听说过？”周牧问道。
李伏云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梢：“没听过，应该是某人培养出来的江湖势力吧。不过需要告诉你的是，蛙这个字很有趣。”
李伏云话里的意思，他听得懂。
蛙这个字不适合做组织名称，应该是某个组织内的小队，或者个人的代称。
之后，周牧没有再说话，傍晚的余晖撒在两人身上，让二人身上反射出一层若隐若现的光芒。
走了一段路途之后，李伏云才开口道：“潘煜的事情解决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入营？”
周牧眼神沉凝了一下，没有再拒绝。因为这就是他与李伏云的交易。找到潘煜，周牧随她进入京畿卫。
“宁柯他们什么时候入营？”周牧开口问道。
“五天后。”
“好，那就五天后。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入军营？我一直都很不理解。”
“因为你是将军世子。”李伏云平静的说道。
“呃……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是将军世子，需要对军伍有所了解。可是，对于你来说，我不是越无能越好吗？”
周牧这话问得很直接，没有什么拐弯抹角。
李伏云听到后也并没有什么尴尬或者闪躲隐藏的情绪。
只是她依旧微微一笑，看着周牧反问道：“你不是不在乎这种事吗？不是说只想做一个纨绔子弟吗？”
呃……我就不能好奇好奇吗？周牧心中腹诽。
而这位一身英气的伏云公主却再次笑着开口道：“自己悟去吧。悟透了，我就告诉你。”
艹……这屁话，我都悟透了，还用你告诉我？
“对了，还有件事。”
“嗯？你说。”
“林茵想和你聊聊。”
呃……
林茵啊……
周牧一阵头大，要说这林茵，哪儿哪儿都好。
性格沉稳，却又不失温和。被誉为明珠，长相自然是与李伏云这绝世容貌难分伯仲。
两人聊天也比较投机，偶尔遇见在一起说话也挺开心。
但林茵总想找他聊些政治理念的问题。这……谁能受得了。
反正周牧是不想和她聊这些。
“算了吧，这位林家的二小姐，呃……我有点招架不住。”
李伏云一笑。也没再说话。她对林茵的了解，要比周牧多。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向城中，也都没有再聊什么。
走了一段之后，周牧看着李伏云那份负手前行的自信与从容，也微微牵起嘴角。
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再也没了之前那种扭捏之态。
也许是感受到了周牧的变化，李伏云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也微微勾起嘴角。
这样很好啊。比之前在军帐中找她谈交易的时候要好很多，也舒心很多。
你我这即将成婚的夫妻之间，不应该只有交易，即便是为了兵权而成婚。
当时周牧那满眼的戒备，让李伏云心中浮动。
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皇，那位掌握天下权柄的父亲。
自从自己担任这京畿卫统领一职，她就几乎再没有感受到过父亲的亲近。虽然他依旧对自己笑脸相迎，依旧会不吝自己的夸赞，依旧表现的满是宠爱。
但，她已经不是孩子了，那份藏在父亲眼底戒备，与当时的周牧如出一辙。
明明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帮那坐在龙椅上的父亲，为了帮他守住这座天下而已啊。
可他为什么还要如此防备自己？
若早知如此，那自己这么努力的习武是为了什么？三九三伏、烈日暴雪从未停止。兵书日日读到深夜，十年如一日，也不曾停歇。这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可是，这一切终究比不过他坐下的那张龙椅啊。就像同样比不过自己未来夫君眼中的三十万兵权一样。
只是周牧对于军权也并不看重啊。他只是怕自己家里这些人的性命不保而已。
快要进入城门的时候，李伏云突然又开口问道：“杜冰雁，你准备怎么处理？按照潘煜所说，她是一个绝佳的鼎炉。”
她的声音有些沉闷，应该是一直都想问这件事情吧。
这个问题让周牧一愣。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我不会让她受委屈。至于她是否是鼎炉，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对于周牧身边的那些女人，李伏云很清楚。也同样清楚他与杜冰雁之间的感情。
这位伏云公主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笑容收敛，眉宇之间，已经出现了些许温怒之色。
“周牧……”
周牧却立刻摆手打断她，说道：“伏云，这件事，你怒也好，恨也好，大可以从我周牧身上来讨这个债。我受着便是。但这件事，没得商量。”
这一声伏云，叫的极为平静从容。就如同两人刚才回城的那一段路途。此时的周牧并没有什么对抗情绪只是在平静的对他未来的妻子说着这些他早就想好的话语。
李伏云则是一副忍怒不发的表情。
最后她瞪着一双凤眸，盯着周牧说道：“周牧，你是想将杜冰雁娶回将军府？那你准备将我李伏云置于何地？”
周牧却并未动怒。只是心中微叹，却又面容平静的对李伏云轻声问道：“你想让我将你置于何地？难道要让我将你捧在心头？或者公主肯对我托付真心？”
周牧看着李伏云的双眼，并没有任何闪躲或者逃避的意味。
李伏云没有言语，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周牧继续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伏云，我姐说，你是一个宛如太阳般会发光的女子。看着你从容自信的神态，我也真的相信。若是没有这兵权之争，我这靠着父辈余阴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能娶到你，应该会做梦都要笑醒的吧。”
李伏云被自己未来的夫婿如此夸赞，即便强大如她，自信如她，内心也终究会起一丝涟漪。
只是她神色依旧有冷淡：“你说这些做什么？与杜冰雁的事情有关系吗？”
周牧摇头微笑：“没什么关系，只是想告诉你，你我终究是有各自的立场，若是伏云对我的作为有所不满，不用顾忌，从我身上讨回去就是。”
听到这里，李伏云愣了一瞬，然后心头便生起一团怒火，她冷笑道：“你的意思是找你麻烦可以，让我不要去找杜冰雁，对吗？”
周牧不语，但态度已经非常明确。
“好好好，好一个风流少将军，好一个风流才子，原来你那名满京城的风流，来源于此啊。周牧，你好的很。”
他的风流，并非是来源于那些惊艳诗词。而是来源于他的多情。
李伏云不再言语，转身走入城中。
周牧也叹息一声，进城，回家。
只是……
五天后。
周牧进入京畿卫的第一天，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公报私仇，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
“李伏云，我和你拼了……”
周牧大叫着冲进李伏云的营帐，要找自己的未婚妻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