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众人的头顶,等到漓倾他们赶回城主府的时候,整个城主府已经布满了白幡。
这速度真是够快的,漓倾路过的时候特意留神看了一眼那些人偶侍女。
她们身穿缟素不施粉黛,神情麻木的让人心惊,在她们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悲伤的情绪。
他们走进大堂,上位坐了几个修为穿着不凡的老头,而往下依次坐了些修士弟子。
别人漓倾不认识,但是天下第一宗那金丝缠云价值千金的弟子服非常的引人注目。
幽洛端坐在最上座,看到走进来的几个人,眼神只在庞佑之脸上停留,语气亲昵,
“庞师兄好久不见啦,上次在春渡宴一别已经三年了,洛儿很是想你呢。”
庞佑之点了点头,对幽洛的态度不冷不热,他可不想跟喜欢柳羲和的女人沾上边。
偏偏幽洛有时候又总是说一些似是而非、惹人误会的话,让他心里觉得不爽。
“佑之,过来。”
“大师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庞烟茗没好气的放下手中的茶盏,“我还想问你,说是要见识一下阳泽宗的弟子有多大的本事,就一声不吭的跑来定元城做任务,你胆子肥了是吧,争强斗胜的心什么时候可以定下。”
庞佑之这么骄傲的人在自己的师姐面前被这么说了一通之后低着头,气焰不敢再嚣张,显出一些少年的孩子气,
“大师姐,当着这么多人你这么训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庞烟茗冷哼一声,招手唤他过去,“那你还让人生气,站好,听樊生前辈说话。”
坐在最上面的樊生终于咳了咳,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各位小友们好,定元城的事本来不用天下第一宗和千机宗这么大动干戈的,但是花娘带着我们定元城宝物下落不明,我的侄子樊莘又死的蹊跷,只能麻烦各位小友帮我们查清一切。”
站在门口的漓倾他们就显得有些多余,千机宗和天下第一宗完全没有理他们的意思,上头那个老头连提都没提到阳泽宗。
就是好脾气的妃萱都看出了这间屋子里的人对他们的轻视,眉头皱起。
“我去,我们几个大活人穿着这么显眼的弟子服,他们竟然完全当没看见我们?”
季晏的声音不大不小,完全没有遮盖的意思,幽洛和上面的老头脸色微怒,漓倾一脸无所谓的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毕竟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我们理解一下。”
漓倾坐下后,衣袖不小心挨到了身边的人,那人还嫌弃的挪了挪,眼神轻蔑。
漓倾当做没有注意到,冲他微微一笑,乖巧的笑容有一瞬让人呆愣,庞千山转过头有些不自在。
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季晏还想说什么,身边的时予和妃萱都跟着入座了,他也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们是为了积分来的没有必要因为这种小事计较。
等到了宗门大比才是真正对决的时候,到时候把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宗门全都打趴下。
樊生看到那几个阳泽宗的弟子这么不客气,他虽然心里看不上这种不入流的宗门,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好,和幽洛对视一眼后继续说,
“定元城仙妖人三族共存,但是很多年前并不是这样的,定元城曾经被妖族的伤魂鸟一族占据,当时妖魔族在冥游的统治下猖狂无比,奴役凡人,嗜杀修士,定元城的百姓当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漓倾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水,她有许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但是唯有伤魂鸟一族她印象很深刻。
森冷昏暗的魔宫之内,她歪着身子将整个人靠进温软的座椅里面,将腿翘在案桌上睡眼朦胧的打量着台下俊秀的青年。
“有事你找啻微,大白天的打扰我睡觉,”她随手丢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语气散漫随意,
“魔域的一切大小事都是他说了算,只要墨观砚没打到家门口,都跟我没干系。”
台下的俊秀青年似乎没想到威名赫赫的冥游夜尊私下竟然是这样一副德行,他垂下眼不敢再看,直接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尊上,啻微大人驳回了我的请求,所以我来见你。”
“我想创造一个人妖可以和平共处的时代,哪怕是一座城,我想保护我的家人。”
人妖和平共处……
“伪天道”在她脑海里大笑出声,【简直可笑,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明白,如何做一族的族长。】
见漓倾迟迟不说话,“伪天道”的语气开始微妙起来,【漓倾,你不会也有这样的幻想吧,拒绝他,让他滚!】
“伪天道”已经对她下达了指令,她轻叹了一口气,照着已经制定好的剧本对台下的人说,
“滚吧,梦想和痴心妄想还是有区别的,你说的这个不可能实现。”
她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如你去找找仙门的墨观砚,把你的崇高理想跟他说说,看他是会一剑割下你的头还是会认同你的理想。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前一种可能性会更大。”
她走下台阶,馥靡赤红的拖尾层层叠叠垂在台阶上,她走到青年的身边,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
“敢赌吗?用你整个伤魂鸟一族的命来赌你这个所谓的理想?”
漓倾当时也只是单纯的恶趣味,被“伪天道”操控的叛逆心理让她忍不住想知道如果是墨观砚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她在伤魂鸟的身上悄无声息的下了阵法,就是为了知道这个结果。
不过后来阵符被毁,她不用想都知道是墨观砚的手笔,那只天真的伤魂鸟一定被杀了。
后来天魔血剑出世,她就忘了这件事……
现在结合樊生的说法,伤魂鸟一族真的在墨观砚的认同之下,创立了定元城,实现了人妖共存的梦想。
季晏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魔族真是该死,哪怕现在只是将他们镇压也觉得不够,什么时候能把他们全部剿灭才好。”
庞烟茗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语气里面对魔族的痛恨简直丝毫不加掩饰,幽洛安慰她一句,
“庞师姐别生气,当年害死庞念前辈的魔物已经灰飞烟灭,现在魔族被镇压在魔域,掀不起风浪,等这次宗门大比之后,再次加固封印,绝对不会让魔物再有猖狂的机会。”
“嗯,幽洛仙子说得对。”庞烟茗的脸色缓和了几分,“樊老前辈请继续说。”
“咳咳,伤魂鸟一族猖狂不久,仙魔大战爆发冥游夜尊身死魂消,伤魂鸟失去了他们最强大的靠山,樊家才得以依靠墨神君的宝物长阳鼎推翻了伤魂鸟一族的统治,但是定元城已经有了很多人妖结合的孩子,他们的血统非妖非人,便有了特殊的名字,叫“半妖”。”
“花娘就是半妖之躯,本来以她卑贱的血脉是不可能嫁进城主府的,但是不知道这个妖女用了什么魅惑之术,让樊莘对她死心塌地,甚至一度要放弃城主之位跟她远走天涯,我们实在无奈之下,只能让这个妖女进城主府,心想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总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没想到啊……”
樊生说着说着,又开始悲痛起来,语气带着后悔和不甘,
“要是我们再坚决一些,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樊前辈不必自责,那女子本来就有一半肮脏卑贱的妖族血统,骨子里带着算计和城府,城主也只是一片痴心错付了。”
千机宗和天下第一宗的人听着幽洛的话,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无人在意的角落,漓倾突然出声,“而且既然伤魂鸟作恶多端,那么仙门百家难道是吃干饭的,也不来救这满城的百姓?”
“对啊,当时虽然冥游夜尊在,但是仙门也有墨神君和大宗门在,难道对定元城的事一无所知,太奇怪了。”
季晏看漓倾演戏演久了,漓倾一个眼神他就了然于心,跟着漓倾的话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樊莘没好脸色的拂袖冷笑,“当时定元城在伤魂鸟一族的统治下,与外界完全隔绝,就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城门,更别说传递消息。”
“咦?”
“那樊家到底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墨观砚的长阳鼎,并且推翻了伤魂鸟一族的统治呢?”
樊生哽了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好打发的小姑娘一旦问起问题来这么刨根问底。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
“这是樊家的隐秘,无法与外人告知,总之几位的任务就是找回长阳鼎,查清城主的死因,诛杀花娘。”
幽洛站起身来,“定元城已经戒严,只能进不能出,花娘她偷窃宝物,害死城主,我们一定会帮樊家讨回公道。”
同是天下第一宗的俞飞鸿和顾凝都不说话,幽洛说什么他们就点头附和,风头就让小师妹出好了。
反正她最喜欢成为视觉中心,顾凝摸着腰间的玉佩默默吐槽。
庞佑之在庞烟茗的身边乖的像只小鸡仔,师姐没说话他也就默默的听着。
“倾倾,时予,你们两个去哪?”
“验尸。”时予言简意赅,从不说一句废话。
漓倾笑着冲妃萱解释,“当然要先看看城主的死因了,我们做事啊要讲究证据,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花娘到底是不是凶手还不知道呢。”
幽洛脸色一白,那个臭丫头这话明显是对着她说的,当她看不出来……
她想发作又瞥到还没有走的庞佑之,强压下自己的脾气,委屈的看着少年,
“庞师兄,这几个阳泽宗的弟子行事乖张性格古怪,是不是幽洛做错了什么被他们讨厌了?”
庞佑之盯着漓倾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压根没注意幽洛说了些什么,随口敷衍,
“是啊。”
幽洛:“……”
漓倾走到后院,老远就看到红色的身影蹲在草丛里,漓倾一看就看出是季末那个二货。
妃萱冲他们“嘘”了一声,静悄悄的走过去踢了一下季末的屁股。
“啊!”
被人猝不及防的踢了一脚,季末登时一个激灵站起来,回头看到是妃萱他们才松了口气,
“你们几个想吓死我啊,我本来就害怕。”
季末说完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好的场景,脸色有些惨白。
季晏察觉到季末的情绪不对,上前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按了按,语气故作轻松,
“什么事儿把你吓成这样,亏你还是我兄弟。”
“我目睹了城主死前的样子,太吓人了。”
季末咽了口口水,带着他们往前走了几步,还没靠近就在空气里面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的死状太诡异了,我看着都觉得倒胃口,真服了书华竟然能在里面呆这么久,我都怀疑他验尸验着验着晕过去了。”
“有这么夸张吗……我们在映春楼发现通道之后,就让书华回来找你们过去,城主就是在这个时候死的吗?”
季晏跟季末聊天,只要一直说话人就不会太紧张,漓倾看在眼里,季晏对季末真的没话说。
“对,当时你们都不在,我就在后院闲逛,突然听到有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我就循着声音过来看了一眼,发现城主在里面翻滚,神情惊惧,但是房间里面除了他根本没有别人,更加诡异的是他……他的肚子竟然一点一点的涨大起来,好像里面充满了气体,然后……”
季末懒得惨白说不下去话了,漓倾注意到不远处的窗户上、门口都有血液迸射的痕迹,看样子现场相当的血腥。
走到门口,就是一滩还没有干透的深红色血迹,闻书华皱着眉从房间里面出来,差点和漓倾撞上。
“时予,漓倾,你们一起回来啦。”
“嗯,辛苦你了,我进去看看。”
闻书华欲言又止,“那……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场面有点血腥。”
漓倾点了点头,绕过闻书华率先走了进去,时予和妃萱他们紧随其后。
刚走进去,所有人包括再次进来的闻书华都不约而同的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神情难看。
整间房间的墙上、地面都是溅射的血迹,刺眼的很。
樊莘的身体好像被人生生的放干了血,血人躺在地上看不出人形。
从肚子的地方破开了大洞,露出了白花花的肠子和内脏,一张人皮被完整的放置在一边。
漓倾走过去捡起人皮仔细的看了一眼,
“不像是用刀或者工具割下来的。”
时予暗暗心惊漓倾的胆大,身边的妃萱和季晏都脸色发白,他都有些受不了这么浓重的血腥味。
漓倾却像是习以为常,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放下人皮之后又去看了眼尸体,“有什么东西强行从他的肚子里面破肚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