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别打了,快住手!”
见到儿子发怒,李秀萍担心起来。
她知道儿子是个好强的脾气,但她更知道,以儿子的体格是无法与江大富抗衡的,这么多年来的事实便是证据。生怕江夏吃亏的她连忙呼喊。
“阿姨,你别管他,让他撒撒气吧。”见识过江夏身手的刘婉若出言安慰,拉住了准备上去劝架的李秀萍。
江大富一米八几的个头重新站了起来,甩着膀子便朝江夏打来。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曾经他一只手便可随意捉弄的堂哥,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一拳、一脚、一转身、一抬腿,眨眼之间,江大富的轮番出拳不仅丝毫没有碰到江夏的身子,反倒被对手一连重击三次。
一拳打在胸口,一脚蹬在小腹,转身后的一抬腿,结结实实地踢在了他屁股上,让他直接摔了个大趴。
晕头转向的江大富趴在地上,痛得直骂娘。
“你他妈要是再嘴里不干净,老子可不留情面了!”江夏俯视着这个恃强凌弱惯了的堂弟,掰着手腕子凶巴巴地喝道。
靠!你的意思是刚刚还是让了我吗?
江大富何尝不是个暴脾气?听到这话怒火再起,嘴里吐着脏字,猛地站起身来想再搏一搏。
“没长耳朵,算你活该!”
没等他出手,江夏已经快步来到他面前,抬起手来啪啪啪连扇了他三个大耳刮子,彻底将他抽晕菜了。
嗷嗷嗷连叫三声,江大富只觉得嘴里冒出一股腥味,挣扎着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伴随着一口的血泡子,一颗门牙掉落在地。
“好哇!”江大富有些委屈地大叫起来,捂着脸,眼里竟泛起了泪花,指着江夏,本想开口骂人又有些犹豫,嘴唇蠕动一阵,终于还是选择了逃离,只撂下了一句“你给我等着”,连地上的钞票也顾不得捡了。
“扫兴的家伙!”望着他逃遁的背影,江夏鄙夷地骂了一声。
“阿云,你没事吧?”李秀萍第一个冲了上来,抓着儿子一番关切地打量。
“哎哟,阿姨,你看刚刚都是他在揍人,咋可能有事!”
刘婉若暗暗为江夏刚刚的表现喝彩,为缓和气氛,她打趣着说道。
“你不该打他的。”
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远去的江大富,李秀萍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江夏追问下,她才解释称,江大富在当货运司机后,和一帮同行成天腻在一起,闲着无事经常为非作歹,跟黑社会差不多,村里好些人都吃过他们的亏。
她怕江大富卷土重来,回来报复。
“是吗?”江夏不以为意,“妈你别担心,他要再敢来,我把他一嘴牙都给敲了!”
李秀萍惊异地看着儿子,恍然有些陌生的感觉。
江大富捂着脸,强忍着屈辱的泪水,快步跑回了家中。
对他来说,被小时候的菜鸟江夏暴打,还打掉一颗门牙,无异于奇耻大辱。
他自然而然想到的是,寻求父亲的帮助。
江英志两口子此时正在家里看电视,看到儿子急匆匆地跑进院子,浑身稀脏,脸上肿得跟馒头似的,嘴角还挂着血丝,赶忙冲上去拉着儿子问长问短。
“我只是想去收账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嘛,哪晓得那小子下手这么狠……”
扑在母亲怀里,江大富像个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你说是江夏那小子打了你?”
江英志虽然为儿子鸣不平,却死也不愿相信这个答案,还以为儿子又在外头干坏事被人教训了,在这里瞎编呢,“他要是能把你揍成这样,早干嘛去了?”
江大富一番比划描述,生怕父亲胡思乱想。
江英志抬手狠狠在儿子头上一拍:“臭小子,别想蒙老子,到底是惹了谁快点说,你老子好给你出头啊,蠢蛋!”
“真的……真的是江夏啊!”江大富哭得更厉害了。
傍晚时分,在地里劳作了半天的江英华回到家,一家三口团圆,一番喜庆自不必说。
李秀萍花了半下午时间,还是弄了一桌好菜,既是庆祝儿子回家,也是招待远道而来的刘婉若。
江英华高兴地倒了杯小酒喝着,如往常一般沉默寡言,闷头吃着菜,听儿子说着工作生活中的趣事儿。
“爸,我说了半天,说说你们吧。”江夏话题一转,“你们缺钱应该告诉我,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能瞒着我,我可是你儿子啊!”
后半句话,自然是想让父亲亲口说出有关租地纠纷的事儿。
“嗨,就找你二叔借了点钱,有啥大不了的?”江英华嘿嘿一笑,“过两天我就还给他。”
这时,李秀萍凑到丈夫耳边,三言两语说了下午江夏揍人的事。
江英华吃惊地看了儿子一眼,叹道:“你这臭小子,上哪儿练了几手拳脚,就忍不住那暴脾气了?都是一家人,你下那么重手干嘛?”
“爸!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老实太能忍了,所以才老被人欺负。”
江夏说起这个就来气,“二叔他们整你整得还少吗?他们有把你当过一家人吗?换了我,我早不认他们了!”
啪的一声,江英华的酒杯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他又发现自己无力辩驳。
儿子长大了,懂事了,有些话说得不无道理,可是,自己这多年养成的懦弱脾气,哪是说两句就能改的?
叹息着摇了摇头,江英华继续闷头喝酒吃菜。
“江老大在家吗?”屋外传来了一声问话。
江英华拖长嗓子应了一声,很快,一个身形瘦弱的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
打量了一眼江夏和刘婉若,转头问江英华:“江老大,我姐夫让我来问问,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人江夏认得,是村长罗永才的小舅子陈荣生,外号陈狗蛋,是个不折不扣的势利眼,仗势欺人惯了的二愣子。
他现在过来帮村长传话,看来应该是和租地有关了!江夏放下筷子,等着父亲回答。
“荣生啊,我下午在地里都跟你姐夫说清楚了,这块地是我的命根子,说什么也是不会租的,你回去吧。”
在原则性问题上,江英华态度还算坚决。
陈荣生眼珠子一转,脸色忽的一沉:“还是不租是吧?江老大啊,不是我多嘴啊,你看看你儿子刚刚大学毕业是吧,你该享福啦,还种什么地嘛,真是……”
这话说得倒让江夏有些难堪——虽说对方是想恭维两句说点好听的,但怎么听却怎么像是在说自己不中用。
“老子喜欢种地,怎么了?”出乎意料的是,江英华忽然狠狠地拍了把桌子,“你们爱种花就种你们的花去,凭什么非要我把地让出来?三天两头地上门来催,你们不烦老子还烦呢!”
一番话,难得的硬气,全然不像他平时的风格。
不仅李秀萍母子为之惊呆,陈荣生竟一时也找不到话应对。
只有江英华自己知道原因,刚刚儿子的一番指责让他有些难堪,喝了点酒后,难免有些气血上头……
“你……”此时的陈荣生,感觉就跟下午听到江夏回敬时的江大富差不多,抬手指着江英华颤了两颤,“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给我等着!”
说罢,这狗腿子转身便走。江夏在身后气愤的一声“站住”,也没能叫住他。
“爸,现在该告诉我了吧,到底怎么回事?”江夏转头朝父亲问道。
江英华默不作声,倒是李秀萍开口了。
原来,一周前村里来了一位投资商人,说是想把大量闲置的土地租下来,搞一个花卉种植基地。
确实,村里很多人都已不再务农,有的出去打工,有的靠货运、做生意等法子发了家,许多土地都荒了。
村长罗永才为此本来挺无奈的,投资者的提议让他眼前一亮。
竹林村一大片平坦的土地,如果种满鲜花,没准还能成一道独特的景观,吸引来城里的游客呢,那可是一笔财源。
于是,按照投资者给出的价格,罗永才出面很快便将绝大部分的荒地给租了下来,但却在江英华这儿碰了钉子。
江家的那片地虽小,却恰好在规划中花卉基地种植园的中心地带,如果这片地拿不下来,花卉基地无论种得多漂亮,到头来在观赏性上也会大打折扣,罗永才也无法在投资商那里交差。
江英华的理由很简单,他要靠这片地吃饭养家。
他不指望那看似不菲的租金,在他看来,什么都比不上自己脚踏实地,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收获靠谱。
罗永才为此愁坏了脑袋,想着方地给江英华说好话,每天都派小舅子过来询问,扰得江家不胜其烦。
这两天,投资商那边催得紧,说是老板很快要过来考察,希望罗永才赶紧把地给租下来。
罗永才压力空前,催促江英华的时候明显要急迫得多,不知投资者给了他多少好处。
“他说让我识趣点,不然如果花卉基地开不成,他要让我地里颗粒无收。”
“陈狗蛋就更不是东西啦,威胁说要把你爸给废了,让他再没法种地……”
听着父母的这番倾诉,江夏紧紧地握起了拳头。
威逼利诱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帮为害乡里的家伙,到底有多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