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朝暮都没发现她的声音是有些颤的。
因为她将内心剖白之后，得到的不是想象中的回应。
怎么会这样呢？
不该是这样的，她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因为帝无暝绝对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下一刻听到帝无暝突然的话，她便整个情绪都不太好，其实是源于内心深处的自卑和恐惧，这是她不愿提及的过往，其实是她自己在意。
“不是，暮儿你先坐下。”
帝无暝没想到她反应这般大，竟是只提了一句，她整个人的情绪便不好了。
“那是什么？幽王爷你为什么突然提四年前，提凤凰山，提我失身的事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你明明知道我所有的事情，知道我一切的遭遇，你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提这件事？”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个不可触碰的逆鳞。
对云朝暮来说，这件事就是，那是她悲剧的起源，更是她前生今世的噩梦。
若不是她性子果敢坚强，若不是她心智坚定，她早就在出事的那一刻悬梁自尽，她咬着牙，不屈服于命运，不甘于现状，拼了命的想要一个公道，上天垂怜，给了她重活的机会，可是曾经的伤害和痛苦早已经深深的烙印进入她的灵魂，碰触不得。
帝无暝的凤眸中都是痛色，看着她颤抖的指尖，隐忍的眼睛，他知道云朝暮是多么冷静坚韧的姑娘，如今因为他一句话整个情绪都崩了，可见那件事对她的影响有多深。
“抱歉，是我错了。”
帝无暝低头，缓和了语气，轻声道。
可云朝暮却好似钻了牛角尖，她摇头，依旧不解的看着他，“抱歉，王爷为何说抱歉？是抱歉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还是抱歉不该介意这件事？”
“帝无暝，如果你没有准备好，如果你迈不过心里这道坎，你就说啊，是你曾经说不介意，是你说我是极好的姑娘，也是你说错的不是我，我都记着，记在心里，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
好，你说四年前，我在凤凰山失身，你想知道什么？知道细节还是知道其他的什么？”
她笑的问，但其实双眼都红了。
那故作坚强却又好似快破碎的表情让帝无暝的心都要碎了，她说，“我什么也不知道，我被人暗算打昏迷了，醒来是在一个山洞里，失去了清白，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但想必不会是多好的人，云芊芊能给我安排什么好人呢？
你想知道什么？知道我那一刻的感受吗？我快要死了，绝望，铺天盖地的绝望。
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想死，当时就恨不得死去。
我用头狠狠地往墙上撞，一下又一下，头顶之上是天门穴，撞碎了那里人不死也会变成傻子，我就使劲儿撞……”
“别说了，阿暮，别说了！”
帝无暝眼见她情绪不对，忙的上前去抱住她，想将她安抚下来。
可是云朝暮控制不住，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但其实不是，她介意，难过，那痛苦深深的印进了她的灵魂里，她其实自己都厌弃失了身的自己，她想，帝无暝应该也是介意的。
“我撞了那么多下，流了很多的血，可是我都没有死，我怎么就没有死呢，我醒来后，竟是忘了那一切，我只当那是个噩梦，直到桃花宴会我昏迷，查出有孕，我才想了起来，你说我怎么就没死在那个山洞里面呢？我为什么要活着？也许当时死了，便不会受那七个月的囚禁之苦，你也觉得我应该死在那个山洞里是不是，我……“
“阿暮，是我！”
人其实是精神支撑，一旦精神崩塌，人的意志力便也就完了！
眼看着云朝暮情绪失控，进入到自我怀疑和厌弃的阶段，她会进入一个怪圈，觉得自己不该活着，应该死在那一刻，便不会有后面的那些苦难，当一个念头成型，存入脑海中的时候，她便会一直加深加深，直到吞噬你原本的意志力。
帝无暝眼看着她情绪即将崩溃，他赤红着眼咬牙道，终于说了出来。
云朝暮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她清亮的不屈的眸子一片暗淡，无限悲楚，愣愣抬头，“什么？”
帝无暝看着她，喉咙像是被一双巨大的口给钳住，他扶着云朝暮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又说，“阿暮，四年前，凤凰山让你失身的那个人……是我，是我要了你的身子，夺了你的清白，是我。”
于绝望中喊出的真相，他像是被推上审判台的囚徒，等着最后的宣判。
云朝暮定定的看着他。
一直没有说话。
帝无暝也看着她，头顶的屠刀一直悬着，“阿暮……”
他轻声喊。
下一刻，却见云朝暮忽的弯了弯唇角，有些苦涩，带着哽咽的声音道，“帝无暝，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只是……自己没走过这个坎罢了，你将这件事扯到自己身上做什么，傻子。”
她压根没信的。
帝无暝闭眼，内心更为苦涩。
“阿暮，是真的，四年前，我被人暗算偷袭，中了一种莫名的毒，那毒与我体内的毒产生了反应，引发了情毒，我藏身于一个山洞之中，神志不清，只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我不知你如何闯了进去，但我在情毒发作和意识不清的时候要了你。
山洞太黑了，我看不清你的模样，只记得当时朦胧之中瞧见了你左心口的那一朵桃花印记。”
帝无暝痛苦的闭上眼。
终是将压在心底最深沉的秘密，说了出来。
云朝暮站在阿里，毫无反应。
她脑子嗡嗡的一片，只觉得荒谬，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一样，在噩梦中还没有醒过来。
她不愿意相信。
这世上会有这么离谱而又残忍的事情。
怎么可能是帝无暝呢？
不可能的，那个该死的恶人是谁都不可能是帝无暝。
“帝无暝，我不信，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绝不可能是你的，你在骗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