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严汩和卢源因为一盘锅包肉吵了起来。
卢源拍着菜单，满脸不解：“一盘锅包肉就 15 块，能花你几个积分，再说了，还是大家平摊，合计下来一个人能要得了一个积分吗？你是守财奴？”
相比较之下，严汩就淡定得多，他甚至喝了口茶：“账不是这么算的，我们买东西要讲究物有所值，15 块就那么一点。而且大家饭量不一样，你吃多他吃少，又不会拿个称把每个人的东西称一称。再说了，你别小看一积分，商城里的东西，哪怕你少一毛也不卖给你。”
“那今早让你平摊早饭钱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卢源气结，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你吃得最多，怎么还跟我们 AA，你怎么不多付点？”
严汩面不改色地回答：“你们吃不下，我帮你们吃掉，不浪费食物，你们应该感谢我。”
“不是，你！”
卢源从椅子上唰的一下站起来，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去给严汩一拳，宋归程突然出声：“你们等等再吵，看外面。”
刚才他们的注意力全被那个叫小雯的红裙女郎吸引了，以至于没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男人。
陈温屿指给宋归程看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今早他们一起吃早饭，就看到那猥琐男身边坐着一个红裙子的女人。
无论是衣着还是发型，都和小雯相仿，早上的那个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小雯。
卢源的动作愣住，下意识和其他人一起看向宋归程示意的方向。
大家都看到了那个猥琐男。
卢源皱眉，骂了一句：“见鬼了，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他，他都在这个饭馆待着？”
二楼就他一个住户，今天中午宋归程他们去拍过门，没人在，所以他上午肯定不在房间里。
那个男人没有邻居，没人知道他下午到底回没回去。
有能力在副本里单打独斗的，不是实力强到逆天，就是擅长歪门邪道，这男人看着首尾都不沾。
胆小、软弱、好色，是宋归程和他不多的接触中对他的印象。
和副本里的 npc 接触过多的一般都活不长，这是宋归程几个副本下来最深刻的体验了。
当然，不管接不接触，都有可能活不长。
他在心里默默为那男人点了根蜡烛。
“你是不是觉得他活不久了？”时岁问宋归程，但是他没等宋归程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也这么觉得。”
宋归程捏着手里的杯子：“阎王要他三更死，谁能留他到五更，只是担心他手里还握着线索。”
他说完这句话，等待着时岁的下文，却发现对方没了声音。
宋归程疑惑地抬头，就看到时岁把椅子朝他这边挪近一些：“小橙子，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勾起，桃花眼弯成月牙的形状，露出一个宋归程熟悉的笑容。
时岁眼底闪动着一些光芒：“不过这样也很好，玫瑰如果不长出刺，就只剩任人蹂躏的下场。”
他嘴里有一股绿豆棒冰的味道，贴近了说话时能闻到甜味。
这是时岁第二次说他变了，宋归程并不惊讶，也没有感到不适。
人是环境的产物，不可能永远一成不变。
以娱乐至死、弱肉强食为规则的副本世界，容不下一只单纯善良的小绵羊的存在。
冷酷、漠视、无情，在这里算不上贬义词，只是一种自保手段。
如果在经历过一次生死危机之后，他还能一成不变，那就是朽木不可雕了。
宋归程垂下他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这个动作显得他格外温顺：“一个人越向往阳光，越想爬到高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
时岁给宋归程这番话竖大拇哥，余光瞥向一直盯着自己这个方向的陈温屿，眼中略过几不可查的思索。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悄悄话！有什么是我这个 vip 不能听的？】
【我还是比较关心刚才的锅包肉吵没吵出结果】
【来，买定离手了，谁会是第一个死的玩家】
【不敢下手，我觉得谁看着都活不长】
【小公鸡点一个不就完了】
……
随意的语气，仿佛玩家只是一群待宰的猪羊，被用来取乐和交易，然后挥挥手投身下一场狂欢。
宋归程揉了揉眉心，无论看多少次，他对这种言论都无法适应。
这种心态就像，我可以说我朋友不好，但是你不可以。
真拳头硬了。
麻烦各位观众和玩家之间有点边界感，不要随便拿别人的命来当赌注。
不过也没有观众会在意，反正死的不会是他们。
宋归程放下茶杯：“我出去和他聊聊。”
林子城也起身：“我和你一起。”
他抿了抿唇，冲宋归程露出一个客套的笑。
林子城看起来快40岁了，性格是那三个人里最沉稳的。长相普通，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了，但气质不错，至少接触起来让人感觉舒服。
宋归程没意见。
“你们继续吵？希望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们能吵出结果。”宋归程出去之前扭头对卢源和严汩两人说。
刚才一触即发的局势被打断，两人都冷静不少，现在被宋归程又提起来，两两相望只觉得尴尬。
闷热的天气、紧迫的任务、一无所获的线索，压抑成一种煎熬的氛围，把每个人都放进去滚。
任何一点小事都可能引发争吵，就像刚才的锅包肉。
时岁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撑着头对严汩说：“要不这样，你一个人一桌，想点什么点什么，都是你一个人的，不用花冤枉钱。”
严汩讪讪地笑，并不回他的话。
梁秋婷和施墨琪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女孩子的饭量通常都比男孩子小，她们都没对AA有什么意见。
一是确实花不了几个积分，二是大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说一句同生共死也不为过，何必为一顿饭闹僵。
帘子里的包间安静下来，没人说话，帘子外依旧热闹非凡。
“嘿，大叔，”宋归程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迎上猥琐男询问的目光，他问，“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猥琐男扬头示意帘子的方向：“你们不是有座位吗？”
言下之意是别来沾边。
宋归程自顾自地坐下：“大叔，昨天我对你态度是差了一点，但那是你罪有应得啊。”
“谁是你大叔！”猥琐男额角跳了下。
宋归程从善如流地改口：“那我叫你大妈？”
“滚！”猥琐男恶狠狠地瞪着他，宋归程能清楚地看到他凸起的眼球和布满血丝的眼白。
宋归程往后仰了下，生怕男人的口水溅到自己身上：“大妈，生气不好，气出病来无人替。”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肘轻轻顶了下林子城，林子城会意：“小宋，别闹了。”
接着对那男人露出一个带点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是林子城，昨天我们在楼下见过。”
“李峄。”
宋归程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