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回到旅馆时，天空已经完全阴下来了，整个农庄都被浓厚的乌云覆盖，沉闷而寂静。
宋归程几人进了旅馆之后发现回来的不止他们几个，还有王慧潇和李然丽，她们站在8号房间门口，听到脚步声传来，慌忙地拉上了打开的门。
转头看到是宋归程他们，李然丽松了口气，从楼上走下来，问：“你们上午去了教堂？”
宋归程点头：“是。”
他坐到餐桌旁，拆开了上午买的糖，丢进嘴里，浓郁的奶香味在舌尖上蔓延，将他残留的心悸抚平。
陈馨可、谢思有、储为每个人都分到了两颗，宋归程又拿给了王慧潇和李然丽。
六人嘴里嚼着奶糖，心思各异，两方队伍都沉默着，没有先亮出自己得到的信息。
李然丽拨了拨自己的耳钉，问：“这糖在哪儿买的，味道还挺不错。”
“沿着去教堂的路上的杂货店里买的。”宋归程回答。
“哦，这样啊，”李然丽单手撑着下巴点点头，话锋一转，“我们在苹果园里发现了点东西。”
原本嚼着奶糖的几人动作全都停了下来，旅馆顿时一片静默。
李然丽没有故弄玄虚，直接说出了自己看到的：“苹果园周围栅栏上的钉子全部都是由银制成的，”她顿了下，“他们在驱魔。”
在西方的很多国家，银子都被制作成驱魔的饰物。
谢思有吃了一惊：“驱魔？这个副本世界的boss是恶魔？”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宋归程把手上的糖纸叠好，“也有可能是被恶魔附身或者被恶魔引诱的人。”
“对对对，”谢思有拍了拍脑门，“这只是个c级副本来着，难度应该不会那么变态。”
陈馨可满脸抓狂：“别立flag！！”
谢思有立马捂嘴，几秒钟之后又放下来：“可是银子容易变形，怎么把木板钉起来的？”
……
陈馨可斟酌着语气，尽量不伤害他脆弱的智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可以先用其他工具给木板钻孔。”
谢思有恍然道：“哦哦对。”
这个消息不算多么令宋归程吃惊，但是对其他人来说是件挺炸裂的事。
“意思就是，我们这个旅馆里，有恶魔，或者被恶魔附身的人，或者被恶魔引诱的人，”谢思有急得团团转，“完了完了完了，我们能打过他吗？”
他带着某种希冀看向宋归程：“哥，你觉得你打得过呢？”
宋归程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一九开吧。”
“真的？”谢思有眼睛亮了，“胜算这么高？”
“对，”宋归程面不改色，笑眯眯的，“他一拳，我下九泉。”
谢思有顿时痿了。
“别这么丧气，”陈馨可比他想得开一点，“我们的主线任务是找苹果，又不是消灭恶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谢思有想到「安康孤儿院」倒霉的种种瞬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哥有奇怪的吸引鬼怪的体质。
“你们呢？”一直沉默着的王慧潇突然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宋归程，“你们在教堂发现了什么？”
她的风格和李然丽相似，短发，皮衣，干净利落，但是气质比李然丽更锋利。
宋归程没打算隐瞒，把他的发现和盘托出。
“忏悔室？”李然丽听完宋归程的话和王慧潇对视一眼，眸色微深，显然也联想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没再说话。
副本里的玩家虽然是合作关系，但也存在着无形的竞争关系，毕竟道具和mvp奖励只能进一个人背包，谁都不想把这个机会让给别人。
空气中充满思虑的默然，宋归程突然看向窗外：“下雨了。”
谢思有停下扯衣袖的动作，也看向窗外，天空阴沉，乌云密布，令人感觉压抑和无力，但是没有雨滴落下。
窗户上映着几人或忧虑、或沉思、或好奇的表情，宋归程一如既往的沉静，精致的眉眼被模糊的玻璃衬得朦胧，玉白的脸，如雾中明月。
谢思有想，这么一张脸，副本里的npc容易对他的示好产生好感实在太正常了……
他正欲收回目光，余光却瞥到窗户上储为的那双狐狸眼。储为目光偏向宋归程的方向，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归程的脸，眼神深邃，如有实质。
谢思有心里打了个激灵，这储为不会是看上他哥了吧，可是这个眼神也不像啊，反而像……
他还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就望见陈馨可走到窗户前，抬头瞧瞧天，喃喃道：“雨还没下啊……”
她话还没说完，“啪嗒”，一滴雨打在宋归程映在窗户的脸上。
*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落在透明的玻璃上，凝成一股水路缓缓向下，没多久就在坑坑洼洼的凹塘里积蓄起来。
稀稀落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啪嗒”踩在水塘里。
“哇，紧赶慢赶跑回来，这个雨还是没能避开，”吴昊晨站在廊檐下，把撑在他和郑吉彦头上的外套拿下来甩了甩，“老师，你淋湿没？”
郑吉彦觑了眼自己湿了的袖子，摇摇头：“没事，你淋湿了，去找个衣服换上吧，要是生病就麻烦了。”
“哦，好，不知道有没有衣服给我换。”两人甩了甩自己身上和鞋子上的水才推开门，进去之后才看到餐厅里坐着的几个人。
“诶，你们在啊，”吴昊晨把外套搭在自己肩上，裤腿湿了一大块，黏在腿上，“上午没出去？”
陈馨可回答：“我们看天气不好就回来了。”
“卧槽，这什么鬼天气，雨说下就下！”张运成“啪”得一下踹开门，木门撞在墙上，发出摇摇欲坠的吱呀声，他没和屋子里的几个人打招呼，骂骂咧咧地上楼找毛巾了。
他的腿上和鞋子不停往下滴水，带着黏腻的沉重感，将干燥的地面踩得一片湿乱。
玩家们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落在最后的是赵思玉和赵思明。
令宋归程没想到的是，赵思玉是赵思明背着回来的。
赵思明跑得急，鞋子上和裤子上沾满泥土，但他把赵思玉放下来之后还是第一时间关心姐姐有没有淋湿，两人清理过后才走进来。
宋归程看着赵思明给赵思玉把淋湿的一块衣角拧干，有片刻失神，默默收回目光。
副本里一般会提供给玩家换洗的衣物，几个淋了雨的玩家都上去换了，张运成是最先下来的。
他把头发往后捋了捋，睨了眼安静吃糖的储为，对着外面的大雨又骂了几句，不知道是在骂雨还是在骂储为。
最后下来的是队伍里的两个女玩家，两人看起来都文文弱弱的，但是自始至终都很冷静。
宋归程习惯性地看了眼手表，已经过了中午12点，玩家们重新在餐桌旁坐齐，一个人都没少。
“啪”得一声，里面的木门打开了，女主人走出来：“人齐了，可以开饭了。”说完就走进去，门重新合上。
宋归他盯着木门上斑驳的黑痕看了片刻，对那间散发着浓郁的苹果酒味道的房间十分好奇。
午饭仍然是干面包、烟熏肉，还有一碗玉米浓汤，大家默契地没有吃肉，而且这肉发酸发涩，味道很不好。
宋归程用面包蘸玉米浓汤吃，浓汤里放了黄油，味道香甜，配上面包，比肉好吃得多，就是分量比较少。
陈馨可喝了口汤感叹：“希望没人是饿死在副本里的。”
谢思有道：“不至于吧。”他经过几个副本，虽然伙食都不算好，但没到饿死的地步。
陈馨可笑了笑，一副“孩子，你太天真”的表情。
*
外面下着雨，雨并不大，但是出行不便，这个天想在苹果园里找什么也十分不方便，玩家们都没出门，留在旅馆里休整。
储为一言不发地把面包和浓汤吃了个干净，对宋归程说：“我上去睡觉了。”
他突兀的动作引起了所有玩家的注意，现在他们不说如坐针毡，最起码也是分秒必争，想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最大化地寻找线索，很少有在副本里还能这么安之若素的人。
他们好奇宋归程会怎么说。
宋归程并不认为储为这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只是回答：“你睡7号房间吧，4号房间的锁今早被我踹坏了。”
储为应了，径直上了楼。
几个玩家目送他的背影，其中就有张运成，他现在看储为怎么看怎么不爽，嗤之以鼻道：“现在还能睡得着……”
后面几个字说得很小声，不过凭宋归程的耳力还是轻而易举捕捉到了几个字，“迟早睡死你”，张运成说。
宋归程打了个哈欠，拉开椅子：“我也上去睡会儿。”
谢思有：“嗯？”
宋归程只是觉得旅馆里的线索已经挖得差不多了，凭他们已知的信息也只能推测到那个程度，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
等事情发生，提供给他别的信息。
他把椅子放好，眉眼一弯：“休息好了才能继续找线索啊。”
他慢悠悠地从张运成身边走过去，轻声说：“毕竟，睡觉是睡不死人的，睡不着死掉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他站在张运成后面看着谢思有：“对吗？”
谢思有一脸懵，下意识点头：“对啊，睡不着的话可能死得比较快。”
张运成听出了宋归程的似有所指，气息粗重一瞬，捏着桌角的手青筋凸起，却硬生生压下去，不想和他起正面冲突。
“那就午安了。”宋归程的手沿着张运成的椅背划过，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