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遭受的苦永在……
我们渴求的生永在……
Ishar–mal……
……
……
我在。
“——！！！”
斯卡蒂猛地睁开血丝密布的双眼，身体从床上翻起，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是哪？
她左右打量了一番，认出了这是安妮塔所住的那间屋子。
她怎么会在这？她记得她正在和那个审判官对峙。
对了，她想起来了。那位叫佩拉特的老人把审判官说走了，然后……然后她就回来这里休息……
斯卡蒂有些难受地捂住额头，噩梦把她带回了当初的海洋，鼻腔中似乎还能闻到那覆满腥味的海水。
海洋在质问她，血亲在质问她。她以为杀了它就会有答案，可是更大的问题却淹没了她。
“歌手，你醒了吗？”
安妮塔探进来一个脑袋。
恍惚间，斯卡蒂以为面前的，仍然是那些增生的组织与器官，她几乎就要向着那团血肉挥拳打去。
可是在下一刻，她在面前的镜子里看到了怪物的脸，变回了她每天都能看到的面容。
变回了她自己的脸。
她的拳头止在半空。
安妮塔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直到斯卡蒂放下拳头。
“歌手？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要杀了我。”
“我是可以杀了你。”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不会杀了我。”
“可我不知道。”
斯卡蒂眼底的阴影一闪而过，她提起箱子，径直走出了屋子。
身后，安妮塔的声音渐渐远去。
……
“找到你了！歌手！你果然在这里。”
坐在一块凸起的礁石上，斯卡蒂转过头，丝毫不意外地再次见到了安妮塔的面庞。
这孩子，怎么总是能找到她？
“你到底，在我身上想得到什么？”
“啊？”
“你一直跟着我，一定是想得到些什么的，是想要我的东西吗？我全身上下就只有这把琴值钱了，还是……你想要我的命？”
安妮塔发现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歌手的思绪。
不对，她就从没跟上过。
在面前那张堪称完美的面庞上，她在那赤红的眸子里见到她自己的倒影，与万千不曾言说的惊涛骇浪交融在一起。
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吗？那么歌手一路走来，是不是总是遇见这种情况，所以她才有这么好的身手……
安妮塔忽地有些心疼。
“歌手，你这么问，是不是……外面的人，都是这样的？”
斯卡蒂注视着她……
随后不解地歪歪头：
“不是，只是博士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让我注意一下周围想方设法接近我的人，比如那个血魔医生，比如你。”
安妮塔：“……”
她在哪本破旧的经文里见过对血魔的描述。
她觉得自己罪不至此。
“不不，我没有……其实，我只是，从没见过外面的人。歌手，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你唱歌很好听……对了，你说过给我们唱一支歌，歌手，我想听你唱歌。”
“唱歌……”
“嗯！”
安妮塔用力点头。
“等你唱歌的时候，我……还有佩特拉奶奶就可以就着歌声跳舞，还有歌手……你也会跳舞的对吧！我看见过他们都是边唱边跳的……”
斯卡蒂看了看描绘着歌舞的安妮塔，又看了看已然蔓延到脚下的潮水，沉声道：
“我们的歌曲，不是这时候唱的；我们的舞蹈，也不是这时候跳的……算了，只是唱歌而已。”
“歌手，你答应了？”
“嗯。”
“好耶！”
安妮塔兴奋地跳起，落地的时候，脚下却不再是柔软的沙滩，而是什么黏糊糊滑溜溜的组织，平衡感瞬间丢失，她向着潮水摔去。
安妮塔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双眼，等待海水漫过头顶，将她浸没。
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这么不小心的话，会掉进海里的。”
“嘿嘿……歌手，你又救了我……”
安妮塔露出的尴尬又愉悦的笑容，下一刻却又凝固在脸上。
“诶？诶诶！有东西！有东西抓住了我的脚！！！”
“呜……歌手，我快抓不住你了……”
“……”
斯卡蒂眯起眼，注视着水面以下的东西。
“闭上眼，然后松手。”
没有询问斯卡蒂为什么要这么做，安妮塔只是听话地闭上眼睛，松开手。
重力与来自小腿的拉力将她向下拽去，却有什么东西比她更快下坠，落入水面的一瞬间将海浪切断，纠缠着小腿的异样感同步消失，斯卡蒂再次抓住她的手将她甩向更远处的沙滩。
脸先着地。
潮汐卷起歌手的长裙，拍湿她的长靴，又在撞上剑刃的那一刻粉碎，散作一片白沫。
红裙的歌手站在浪潮的中央，以一个极其嚣张的姿势倚靠在剑身上。
安妮塔趴在沙滩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斯卡蒂看。
光从站姿来看，她就强的可怕，有一种一人挡下海洋的传说感。
虽然海水可以从她的身边漏过去，但是海里的敌人想必不会漏走哪怕半个。
想到这里，安妮塔的双眼已经开始冒小星星了。
而斯卡蒂只是扯下手套，靠在鼻前轻轻嗅了嗅。
不流血了啊……为什么它们还是这么亢奋……
“……这块不是很安定，你们这些天少到这边来。”
安妮塔爬起来，踮起脚看着潮流的方向。
“是……涨潮了吗！”
“我本来以为这片海已经沉寂了，但这些东西不惜从远海裹挟着洋流来到这片海域……”
安妮塔想到什么，对着斯卡蒂喊道：
“歌手！是海洋，海洋的馈赠到了，这些是祂带给我们的食物！”
“食物……”
斯卡蒂瞟了一眼海中那些无比兴奋的集群。
“谁吃谁啊……”
“你说什么？歌手？海浪的声音好大，我听不清你讲话了！”
她将双手靠在嘴边，对着不远处的斯卡蒂喊道
“回去！”
斯卡蒂简单地做了个手势，随后提起大剑。
“我稍微处理一下，可能要晚一点。”
“回去之后，我给你唱我的歌……我们的歌。”
斯卡蒂闭上眼睛，狩猎的旋律在脑海中响起，脚下的舞步紧跟其后。